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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今日穿的,本是那日她为他挑选的那一身缠银纹的红袍,银线织就的图案浑然天成,他穿起来极清雅俊朗。 他本是极爱惜这身衣服的。如今却被短刀割成断线残衣, 被鲜血浸泡得似一堆破布。 青龙盘旋围绕在他身侧, 龙吟声长绕天穹,响彻云霄。 肉身不全, 噬骨之痛,直让哪吒的魂魄都受了重击,三千灵识皆不稳。 他连魂魄都是幽寂且了无生气的。 她只能将体内的定魂珠小心翼翼裹住他残破的魂体,将那股柔和的莹蓝灵气缓缓渡给他。 一个冰寒涌湃的偌大灵球渐渐形成,顺着混天绫的弧度,将他残破的躯体包裹其中,龙身环绕着灵球,一点点往城中飞去。 风雨中敖泯的声音气急败坏又分明,几条身形庞大的水龙从天幕的破裂处倾巢而出。 “不能让她将李哪吒的魂魄夺走!”李哪吒不过是身死道陨,如何抵消他心中之恨。 如今他要接手一个残破不堪,百废待兴的龙宫,不全是拜李哪吒所赐。 他要的是李哪吒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银月弯刀飞旋而去,断雨破空之势,将敖泠的去路拦断,身后又是穷追不舍的几条水龙。 前无可进,后无可退。 敖泠长啸一声,定魂珠荡出莹蓝的灵气,瞬间席卷天穹,无数冰刃划破长空,将靠近她的海将统统击杀。 定魂珠有如此之力,四海水族皆是一顿,不少人眼露贪婪之色。 只见敖泠浑身的鳞片结满冰霜,就要硬闯过去。于此同时,金吒手中的遁龙柱飞上苍穹,金莲飞转,遁龙柱上的三个金圈缠绕上她身后的水龙。 敖泯眸色如冰,又气急败坏,这定魂珠是他东海之物,他手中凝结了数道法诀,流金的锁链顺着他的袖间飞出。 那金链不同普通的锁链,尖端带着锁钩,如毒蛇一般缠绕着敖泠,寸寸刺入敖泠的龙身,她在空中挣扎摇曳。 是曾数次钉入她身体的锁龙钉。 “敖泯,你是敖广的走狗!”她怨恨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凄惨力竭,“水淹陈塘关正合他意,却会害你再也做不了龙王,你还死心塌地替他卖命!” 敖泯暴跳如雷:“休要胡言!” 云间的龙影急急窜动盘旋,雨点喧杂如鼓动,有阴寒粗犷的声音在低声交谈。 “此事将休,妄造杀孽,确于修行不利” “李哪吒已立誓,因果已成,不可妄动。” “东海是主谋……” 敖泯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阴沉晦暗的脸庞显得狰狞可怖,用力拉动金链,想要将敖泠拖回来。 一只布满皱纹却有力的手钳制住他,西海龙王化身成人形,淡淡看着他:“贤侄且收手吧。” 敖泯怎可能甘心,手间施力,冰刃积发在金链上,迅速往前蔓延。 他甚至起了将定魂珠拱手相让的想法,只为拉其他人入局:“二叔难道不想要那灵珠?只要将敖泠抓回来——” 西海龙王摇摇头,手上的力度未松半分:“那非是四海之物,不必觊觎。” 那样的灵力,是天地异变而生,由天道而生的灵物不过是顺局势而化,终有被天道收回的一日。 “可是——” 敖泯眼中戾气爆发,才要继续劝说,忽见那道原本仅剩余晖的天幕突然迸发出璀璨的光亮,阻断了冰刃的灵气,连带着阻绝的还有急急落下的暴雨,和滔天的海浪。 少顷,似有天外之音从高远的天际传来。 “东海五太子,李哪吒已死,汝当信守诺言,速速退水离去。” 那声音浩大渺然,极具穿透力,带着说不出的威严肃穆,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是来自天庭的传音。 那句“李哪吒已死”像一把利刃扎在敖泠心间,又一次提醒她那个鲜活的少年是真的没了生息。 她身形一颤,龙身在空中摇摇欲坠,拼死护着哪吒的躯体。 天庭此时才发话,此时才干预。原来等得便是这场了断。 她不甘心,龙身盘旋,挣扎着摆脱那没入龙骨的锁龙钉:“哪吒明明得了天庭天恩,何以今日,天庭却眼睁睁看着他死?!” 那些师出有名的法卷,金霞童子曾给她看过,原本是以为她对哪吒排斥,想告诉她哪吒是为民除害才杀入龙宫的。谁知道她其实也不在乎龙宫的死活,最终看了也没有吭声。 可如今,她既心知明明天庭已经默许了哪吒的举动,更觉得天庭今日之举令人心凉。 真的是因为一根龙筋,龙族便能大肆举攻?她不相信! 无悲无喜的声音飘渺浩瀚:“罪女敖泠,不可妄言。东海杀劫由李哪吒与你而起,如今他身死作抵,恩怨一笔勾销。东海既已做出承诺放你,望你就此离去,勿做无谓顽抗。” “那他们呢?东海——”将她囚禁海藏之下,不顾凡人生死,逼陈塘关献祭幼童,这些龌龊事算什么? 这些才是因,哪吒杀入东海才是果。 如今他们又造杀孽,凭什么要哪吒身死来偿还? 可她的喉咙像是被人死死掐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悲愤嘶哑地大吼。 “住嘴,因果之事,岂容你妄加揣度?” 她恨极了,有天庭布下的天幕阻隔,锁龙钉失了灵力,她一摆尾将其震断,一阵淡淡蓝辉后化身为人漂浮空中。 妍丽浓墨的红衣与血痕交织,她将失了骨血后几乎没有重量的哪吒抱在怀里,眸中已浸满泪珠。心中的愤怒在叫嚣燃烧,化为刻骨的怨恨,她甚至想现在就将敖泯诛杀,这才算作了断。 可她的命与陈塘关的命,都是哪吒以死换来的,她若是真与敖泯拼个两败俱伤,怎么对得起哪吒的用意。 “哪吒,我带你回家”她只能轻声呢喃。 只能像哪吒曾做过无数次的那样,将他紧紧搂在怀里,飞身向陈塘关而去。 敖泯在她身后怒喊:“敖泠,你若包庇李哪吒,便是与整个东海为敌!” 背信弃义之徒,天地间立誓说要放她,转眼就变卦。 她早就是东海的叛徒,他们从来没有放过她,她还有什么可惧的呢。 她总会让他死,等着瞧吧。 “五太子,速速退水!”天庭的传音不容置喙,不怒自威。 敖泠红了一双眼,却又松了口气,她的身影在定魂珠的包裹下仍是有些摇摇欲坠。 体内还有三昧真火的余伤,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备受煎熬。 敖泯终于咬着牙发号施令,让所有海将撤离,自己也掩了身影离开。 空中盘旋的龙影消逝在淡薄的云层,乌云散成薄雾,三个龙王从头到尾都没有真的现身,却仍像一座大山压过每个陈塘关的百姓心间,直到此刻方松了一口气。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阳光重新照射在陈塘关的屋顶,渡下一层劫后余生的微光。 海潮涌涌退去,暴雨逐渐淅沥,最后化成落雨无痕。 敖泠怀抱哪吒的尸骨,瞥眼望见街市上被暴雨冲刷残破的香桥。五彩琳琅的丝带浸水后不再飘逸,直直垂在栏杆上,颓败又狼狈。 今日,她本是要与他一同来陈塘关过乞巧节的 步伐蹒跚,她一步步往前,想将哪吒送回总兵府,却有人将她拦了下来。 李靖眼神淡漠,缓缓开口:“既然他要与我陈塘关撇清关系,也不必将他的尸骨留下了,你将他送走吧。” 敖泠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是为了陈塘关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