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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听一怔,她曾在邬莓师姐口中听过这位十恶,只是不知其名,未曾想今日会从池子霁口中听到。 “我是宗主弟子,更是世上唯一继承了平胥之衣钵之人。”池子霁松开手,看着廷听挪着手转过身看着他,笑意盎然,“而宗主闭关,绝大部分太华宫之事落到了我手中,已两年有余。” 廷听有种池子霁在把自己分门别类,称好斤两摆在她眼前的怪异感。 “被宵小忌惮又觊觎也是常事。”池子霁认真地望着廷听,“你说着‘利用’,但你想要以及得到的实在太少太少了。” 哪有人会跟着他,只想着一心一意修行,登堂入室的?幸亏廷听没和凡间的士子似的行卷于他,以求功名。 “我希望你利欲熏心,谋求我的一切。” 晚上吹拂,带着草地与泥土的潮香,远处游船上的欢悦之声突然变得很远。 廷听为保持平衡扶着池子霁的手臂,膝盖压着他的腿,这时她忘记了她是个修士,明明可以用灵力控制住身体,只顾得上去思考池子霁话中之意。 眼前的少年面如冠玉,过去良好的出身让他一言一行都透着矜贵的雅致,连脸上清浅的笑意都标准如画中人。 唯独眼中透着几乎不加掩饰的情绪,好似贴着一张□□,单露出一双明眸。 那其中是堂而皇之的偏爱与渴求,是撕裂一切伪装后的赤忱,是不接受拒绝的单纯的强势。 廷听突然感觉他好似变了又好似没变。他不再拿剑指着人,直白的透着杀意,拿出了他的希望和一腔诚意认真地询问。 可他说着可以反悔,说着不会逼人,实际还是充满了不容拒绝。 “一切。”廷听念着这两个字,注意到池子霁眼中的期待,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困惑地思索起来,心中缓缓升起不可思议感。 这一切对于廷听而言都太过陌生。 她不得不和小儿学步般小心翼翼地揣摩,以免出现错漏,事情迈向无法控制的结果。 只可惜,随着廷听的思路延伸下去,哪怕她对情爱堪称七窍通了六窍,答案也指向一个极为恐怖的方向。 完了。 谣言此时已完全不重要了。 廷听脑中如有铃响,脊背下意识挺直,浑身似石雕般僵在了原地,喉咙几近失声。 少年冷静中透着执着的叙述,压在她身侧的手臂,坚决而不容置喙的态度…… 廷听终于清晰地意识到片刻之前的想法是错的。 来不及了。 “如何?”少年眸如弯月,眼尾上扬,犹如飞鸟那丹霞色的尾羽,慢条斯理地拂开将要落在她发间的叶片。 “听听学会了吗?” 清醒 现实是残酷的。 随着风吹水波晃荡, 廷听思绪也混乱起来。 廷听始终未曾想到,当她真切地准备放弃,将两人的关系止步于“亲近的师兄妹”, 不再有半点逾矩的时候…… 池子霁诚挚地告诉她,她的计划不过存在于想象之中,毫无可实践性。 鱼急着上钩, 完全不顾钓鱼人的意见。 她甚至都想好了要如何和琼音解释! 廷听慌乱地去追池子霁的双眼, 发现他一直安静地注视着自己, 未曾有半分挪移,似乎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怎么会?”廷听失声呢喃, 每个字都透着难以置信,她下意识想往后退,但身后即是绵绵湖水,她退无可退。 池子霁喜欢她?为什么?! 他到底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廷听瞳孔摇晃,自发地开始给池子霁这通对白找理由。 不, 他也不一定是喜欢吧? 他也可能是误把过于亲昵的师兄妹情、占有欲当成了喜欢?他其实,其实没有喜欢自己。 二人距离如此之近, 池子霁甚至能看清廷听微缩的瞳仁线条。 廷听的匪夷所思, 怀疑, 下意识的逃避, 都清晰地映入了他的眼中。 池子霁笑容不变, 只觉躯壳化作一尊玉山, 从里至外透着凉意。 他不奇怪廷听的反应, 甚至早有预料, 只是亲眼所睹时还是难免失落。 廷听下意识的质疑不光表现出她的不喜, 还想要打消他意图。 池子霁无奈地说:“如何不能?” 廷听酝酿了一肚子的质疑和提议,一瞬间如被冰水扑了的火苗, 还没烧起来就冒了黑烟。 廷听看清了池子霁明明嘴角弧度分毫未变,眼中却含不易察觉的、安静的低落,只觉心中如有针刺,扎得她浑身酸涩不自在。 她不是想要池子霁难过的。 “师兄,你听我说。”廷听按着池子霁的手腕,镇静地组织起措辞。 池子霁耐心:“嗯,你说。” “师兄不必如此隆重地对待师妹……” “听听是觉得我是把钱财身家往外洒的人吗?”池子霁笑出了声,万万没想到廷听的思路能拐到这方面来,“宗主除我之外无弟子,我若想要师妹,多得是人削破头冲上来。” “可是我没有。” 他回答得从容,若抹朱砂色的眼尾带着些无奈,眉目精致如精雕细琢的画中灵,却在出入俗世时沾上了人欲,偏偏骨子里透着不可一世的矜贵。 廷听一时语塞。 池子霁一副耐心任她反驳的模样,让她意识到接下来的质疑都再无必要。 可是廷听已下了决心,哪怕她无法承认她的细作身份,也不能在在这欺瞒的基石之上再建立更多的关系。 多可笑啊? 廷听的细作身份一旦曝光,不管是她的来历、来后的态度、境遇和说过的承诺,全都会蒙上名为一层欺诈的黑布。 连身份都是假的,那她还有什么是可信的? “池师兄,你已分神境,寿命足有千余年。”廷听艰难地开口,但却如何都说不出剩下的话。 可廷听不说,池子霁又怎会不懂? 老生常谈,修士寿命漫长,此时的眼前人转头便是过眼云烟,在动辄几百、几千岁的修仙者眼中,两人不过加起来才堪堪而立之年,实在太过稚嫩。 他们还会遇到很多很多人。 不必执着于现下。 夜风摇晃树影,发出唦唦轻响。 空气陷入了长久的寂静,连呼吸都要湮没于风中。 两人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着谁先打破这份僵局。 廷听无措地抓紧了手边的柔滑的衣袖,她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夫子不断地警醒着她,要用长远的目光去看待一切。 眼下的一切都不过浮华一刹,转瞬即逝。 可廷听就活在当下。 哪怕廷听能想象到未来的哪天,她的身份被揭穿后池子霁的变化,他可能厌弃,可能转身走向她人,甚至冷眼以待。 她都无法对这份推到她眼前、就差塞到她手心的善意与喜爱置若罔闻。 它珍稀如廷听从未见过的宝物,带着令人心悸的暖意与璀璨。 它是这个和她年龄相近的少年那直白的、没有半分手段的一腔赤诚。 “我不过是个普通人。”廷听磕磕绊绊地说。 “你怎么会这样想?”池子霁讶然地挑起了眉,无比笃定地说,“你独一无二。” 池子霁并无部分人眼中“每个人都独一无二”的想法。 他的眼中阶层分明,世人天然便分三六九等,有人之生命碌碌无为,轻如鸿毛,似若蚍蜉,有人生来便注定居庙堂之高,执掌权与生死。 人和人不一样,廷听与旁人更不同。 只是和他也不同。 “你觉得几十年、几百年之后我回首如今,会后悔说出这番话。”池子霁思索片刻,说道,“可世事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