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族小说

一三 再度出国 (第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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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九年(一九二〇)我们将出国之前,接张岳军伉俪从上海来信,他们自四川回沪,新搬了家,油漆过,要我们去小住。岳军先生回他本省做警察厅长,是在熊克武主政时期,这时熊已下野。岳嫂前年独自带着儿子去川相会,船在中途搁浅,受过很多跋涉之苦。我们已经几年未晤,接信欣然愿往做客。他们让新漆好的房间给我们住,自己住两面板壁漏风的一间。在沪的四川朋友常轮流请吃美丽川菜馆的菜,不每次请女客,然我与膺白都开始喜欢川菜的清淡,以后多少年我家叫馆菜请客,常用川菜。

膺白这次出国的名义是考察战后经济,路程是从日本而美国,而欧洲。所领旅费供我二人作半学生生活,足够有余。我们的旅行方式,在小邑预先约定一位在当地留学的朋友请作向导,大都市则烦劳使馆。这次与亡命时不同,要添些衣服治些装。亡命以前亦曾预定出国而治的装,都已用旧或尺寸不合。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有许多礼节放松,礼服亦改样,晨礼服可从早上穿到傍晚。那时中国女子服装是黑裙短袄,还没有旗袍,亦想不出将裙袄做成同样颜色材料,这点直到我在外国方想起来。膺白对国际“歧视”——有些实是“奇视”异族异服——很敏感,劝我整备西装,我尽可能用中国材料。岳嫂看我仍穿民国元年(一九一二)的灰背呢面大衣,定要将四川带出的一件貂统送我,我感谢她,不敢受。我这次治装费很充裕,她乘乱离乡,仅带出有限行李,不为奢侈而为正用,我何忍据为己有?我问回来时要我带点什么,她要我在瑞士买一手表。瑞士的表店林立如美国糖店,美不胜收,膺白只注意实用和准确,他自己买一只银手表,而以重价买一只标准钟,为这只钟走过不少趟钟表店,在离埠以前,天天去钟表店对时间。这只钟后来带回中国并不特别准确。

我们又一次决定海陆并进的动身方式。民国二年(一九一三)与陈英士先生约定同游欧美,英士先生由上海坐船到日本,而我们由东三省经朝鲜到东京会齐,因二次革命而中变。这次决定我由上海带行李坐船到日本,膺白回天津取消租屋,坐车经东北、朝鲜,到东京和我相会。他不知何以与东北如此缘悭?在天津已经上了车,张敬舆先生送他行,张家的佣人替他提皮包,他要拿钱酬劳,一摸钱包没有了。时在夜半,立刻报告车站站长,站长认识他们二人,谓车上小偷有几路,案重而查得紧,三日内当有线索。敬舆先生知膺白所有出洋汇票尽在此包内,劝其下车改道。我还没有在沪上船以前,接其来电嘱向银行挂失,银行补给副票,但注明其作用要在正票未去兑现时。这点挫折使我们行旅生了戒心,而膺白重又由津到沪,与我同船东渡到日本。

日本的旅馆有两种:日本式席地而坐的称为旅馆,吃日本菜;铺地板而不须脱鞋的称为“霍的儿”。日本人用英文不像中国,他们对名称常译音不译意。“霍的儿”的食堂,西餐日餐随客点,为行动方便,我们这次住在“车站霍的儿”。日本人从前笑中国人喜欢吃,这次东京的陶陶亭中国菜馆,三块钱起码的一客菜常常满座。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日本特别繁荣,暴发户挥金如土,社会风气改变,新思潮流入知识界。我们无意中遇到一个在日本传道的英国牧师,能说很流利日本话,他出示我们一封过激派给他的信,我那时对这思潮还茫然,并不十分注意,事后方想起来,“奢侈”和“过激”两个气候,使后来有“极右派”抬头。

日本有两种与人不同欲改难改的生活:一是文字,一是住屋。他们的文字自唐代得到中国的汉文,实系汉文为骨干而和文作附丽。对文化工具,他们比我们更多一个包袱,他们比我们先谋改良。席地而坐的习惯或亦受中国的影响,日本式住屋建筑轻便则因其常有地震。这个“住”的问题连带到“衣”,使主客不易忘形。中国菜不分食,人以为病,现在多用一份公筷公匙很易解决。中国文则白话仅改文体而未改字体,我们的书法,言艺术则极美,言功用则废时。这点我常想看日本人如何改良其文字。

膺白这次到日本没有会晤什么军人。我现在想其理由有二:一、膺白这次旅行目的不是考察军事。二、到过中国的军人,自民五(一九一六)至此时,终安福系当政几年,膺白均未与见面。民六(一九一七)我们搬天津的第一年,日本天长节曾有帖子来,具名是“日光”,名字已不记得,膺白未去,以后即无往来。

日本女子与我们同辈的还很拘谨,她们即使学外国文,亦在学本国文以后。她们本国的礼貌太认真,尤其女人放在男人后头,故社交的活泼轻松,比中国人更难,我因此亦常被放在后头。膺白独自出去而放我一人在旅馆时候很多。来客和去访,都在上午。一日,膺白已经出门,水野梅晓先生来访,他是中国通之一,在中国教过书,是个和尚,日本的和尚是有家室,不异服异食的。他坐着同我谈天,谈天的资料易通,不得已时用笔补助,看去很自然。这时旅馆侍者陪进一个客来,我起身招待,鞠躬如礼。日本人的鞠躬殷勤,和现成的一套礼貌话,可以有一段时间,我不露马脚。坐下去后,客人滔滔地讲,我茫然无以对答,很窘,幸亏水野先生救了急,这个客人是个银行家。日本的银行家实业家,接物温和恳切。平常我与膺白同见日本人,他先替我说明不谙日语,不使我为难,这次无人先容,而有和水野先生坐谈姿势,以为我能招待从容,结果不但我窘,客人亦窘。我有很好机会学日语而不肯用功,一部分受政治影响,我不可以再加强国人的误会了。在当时的中国朝野空气,不亲日而屈于日,即是排日而鄙弃之,我懒怠了学习。膺白的日语当时人称为第一流,我更不敢在他面前尝试。

当时旅行世界,有几处地方,中国人绝对难于入境,如澳洲。可以去的地方,则以美国入境为最难。一半要怪美国,他们自己得到的新大陆,怕东方廉价工人去喧宾夺主。一半要怪中国,人口多而事业少,谋生的劳工没有国法保护,私自偷关进口。同样的廉价日本工人农人亦受限制,但日本移民由日本政府保证,不须美国特别防范,故日本人到美国,不如中国人受盘问之严。

我们同船到美国的,在头等舱有十几个留学生。留学生坐头等舱位,大概只有到美国,其不得不坐头等舱之故,即为入境不致发生问题。许多人到欧洲,坐二等三等舱,勤工俭学有坐四等舱或甲板的。蔡孑民先生夫妇到欧洲,坐经济二等,实即三等较好地位。以蔡先生的学问,一再出去看而学,以蔡先生的地位,坐经济二等,是堪作楷模的,后者尤很少人知道。蔡夫人周怒凌曾与我同学,故知道他们生活的朴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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