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族小说

三、革命还是毁灭:沉重的小说 (第2/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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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沉思不能令人清醒,反而越思越烦躁,越思越痛苦,那就有可能使人走向“沉沦”。

1921年10月15日,上海泰东图书局出版了“创造社丛书”第三种——小说集《沉沦》。这是新文学的第一部小说集,它早于第二部小说集叶绍钧的《隔膜》——5个月,早于第三部小说集一冰心的《超人》——19个月,早于第四部小说集——鲁迅的《呐喊》——22个月。《沉沦》一问世,就引起了不同凡响的轰动。有的青年甚至连夜乘火车到上海去买《沉沦》。这部集子是新文学阵营投向传统文学的第一捆集束手榴弹,也是以创造社为代表的“自叙传”小说正式形成流派的开始。

《沉沦》中只有三篇小说——《沉沦》和《银灰色的死》、《南迁》。其中作为集名的《沉沦》成为郁达夫的代表作。

《沉沦》开头一句便写道:“他近来觉得孤冷得可怜。”这个“他”是位留日青年,忧郁、自卑,又愤世嫉俗,年青的心灵被损害得千疮百孔。他在备受冷落欺凌的孤寂环境中渴望得到温暖的慰藉和真挚的爱情。但是作为一个“弱国小民”,他深深感受到来自日本少女的轻蔑,连少女的笑声也在他心中烙上摧毁性的灼伤。他一步步走向变态,偷听野合,偷看浴女,沉溺于手淫,一次次想振作又一次次继续沉溺下去。他怀着“同兔儿似的小胆,同猿猴似的淫心”,到酒馆妓院去放纵发泄,终于觉得自己已不可救药。他走向波涛汹涌的大海,发出心底悲愤的呼喊:“祖国呀,祖国!我的死是你害我的!你快富起来,强起来吧丨你还有许多儿女在那里受苦呢!”

由于这个“高格调”的结尾,引起了关于这篇小说是否具有爱国主义主题的不同意见。主人公的沉沦,有他自身的性格和遭遇的原因,但不容否认,也与中国在日本面前的战败国的屈辱身份有关。小说的主要故事和篇幅不是在宣传爱国主义,主题也不是一个简单的爱国主义所能归纳的。但人物的命运与国家的命运是相连的,人物的沉沦是在国家的沉沦这一大背景之下发生的。这固然不等于说作品因此就增加了艺术价值,但的确可以说明它为什么在1921年的中国能引起那么广泛的共鸣。

《沉沦》万人争阅,引起长期争议的一个重要因素是小说中的性描写。对此有人嗤之以鼻,百般诋毁;有人又高声赞美,赋予神圣的意义。郭沫若在《论郁达夫》中说:“他的清新的笔调,在中国的枯槁的社会里面好像吹来了一股春风,立刻吹醒了当时的无数青年的心。他那大胆的自我暴露,对于深藏在千万年的背甲里面的士大夫的虚伪,完全是一种暴风雨式的闪击,把一些假道学假才子们震惊得至于狂想了。为什么?就因为有这样露骨的真率^使他们感受着作假的困难。”

赋予《沉沦》中的性描写以反封建的意义,并没有错,它的确具有这样的客观效果。但不具备“反封建意义”的性描写就不能存在,就是不道德、就是低级庸俗吗?《沉沦》中的有关段落不但真实、真率,而且是人物走向沉沦的核心线索。主人公在性的问题上感受到的巨大压抑和苦痛具有极广的普遍意义,把一个“弱国小民”人不人鬼不鬼的可怜形象揭示得淋漓尽致。作者在其中表现出的苦痛和悲愤具有极强的感染力。正如再高雅的裸体艺术也不可能不唤起人的性意识,但那性意识不但是无可非议的,是正常和健康的标志,而且它同时也是艺术价值不可缺少的载体。没有了性,也就没有了性之美、性之雅或性之苦、性之痛。因此说,《沉沦》中的性是小说不可缺少的筋骨,小说通过性的沉沧,写出了人的沉沦、人性的沉沦,《沉沦》的问世,带动了“自叙传”浪漫抒情小说创作浪潮的兴起。郁达夫说:“至于我的对于创作的态度,说出来,或者人家要笑我,我觉得‘文学作品,都是作家的自叙传’这一句话,是千真万确的。(《过去集·创作生活的回顾》)这一句话本是法国作家法朗士(AnatoleFrance)所说,法朗士恰是在1921年以77岁高龄荣获诺贝尔文学奖。他的这句名言,中国的沈雁冰、周作人等新文学先驱都曾做过介绍。创造社诸人受中国古代诗文的感伤传统熏染甚深,又特别喜欢西方文学中以自我情绪表现为主的感伤型作家,如歌德、卢梭、华兹华斯、济慈、雪莱、魏尔伦、霍普特曼、王尔德等,同时又受日本文坛以永井荷风、谷崎润一郎、佐藤春夫为代表的唯美主义和田山花袋、德田秋声、葛西善藏、志贺直哉为代表的“私小说”的影响。郁达夫说:“在日本现代的小说家中,我所最崇拜的是佐藤春夫。”佐藤春夫的代表作《田园的忧郁》是一部散发着世纪末病态之美的“私小说”,小说中的自我形象具有“老人般的理智,青年般的感情,和小孩子程度的意志”。这种写自我、写唯美,不讲情节、人物,只依感情流动的小说样式深得创造社作家青睞。早在1919年,郭沫若就在北京《新中国》月刊发表了他的小说处女作《牧羊哀话》,“借朝鲜为舞台,把排日的感情移到了朝鲜人的心里”。1920年又写了《鼠灾》、《未央》等表现身边生活的作品。1922年发表的《残春》,受到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的影响,通过潜意识表现一种受到压抑的青春欲念。郭沫若说:“我那篇《残春》的着力点并不是注重在事实的进行,我是注重在心理的描写。”他的《落叶》和《喀尔美萝姑娘》写的都是中日青年之间的爱情悲剧,具有与《沉沧》一样的“弱国小民”情结和充满幻灭感的“悲哀美”。发表于1924年的《漂流三部曲》一《歧路》、《炼狱》、《十字架》,发表于1925年的续篇《行路难》,是郭沫若自叙传体小说的高峰。小说中的爱牟即是作者的化身,这一形象虽也给人愤世嫉俗、命运多舛的沉重感,但与《沉沧》的主人公相比,却多了一份执著向前、排除万难的精神,就像千回百折却滔滔向前的江河,“流罢,流罢,大海虽远总有流到的一天”。

张资平的处女作《约檀河之水》,写的也是留日学生与房东女儿的恋爱悲剧。1922年,他出版了新文学最早的长篇《冲积期化石》,借用他本人的专业——地质学的概念:“人类死后,他们的遗骸便是冲积期的化石。”这是一个缅怀往事的自叙传小说。张资平早期的自叙传小说,多写知识青年所遭受的贫困潦倒和生理苦闷,合于创造社小说创作的主旋律,但从1925年的长篇《飞絮》以后,越来越由沉重滑向轻飘。他说:“在青年时期的声誉欲、知识欲,和情欲的混合点上面的产物,即是我们的文学的创作。”(《我的创作经过》)用欲望来理解和阐释一切,使他后来的作品多成为简单的媚世之作,游离了新文学的主航道。

成仿吾《一个流浪人的新年》等作,寓意与郁达夫十分近似,几乎就是“他近来觉得孤冷得可怜”一句的不同注脚。不过成仿吾的强项在于理论攻防,创作非其所长。在小说创作上与几位元老有所不同的是几位“小字号”作家:陶晶孙、周全平、倪贻德等。《木犀》、《音乐会小曲》等带有独特的“新浪漫主义”色彩,虽也涉笔恋爱的哀伤,但却哀不胜美,哀而不怒,在圆润纤细的缠绵陶醉中化解了那份沉重和沉思。但这毕竟是对残酷现实的一种麻木和回避,它在艺术上满足了作者的幻梦,却在现实中要求作者偿付更大的沉沦。到了抗战时期,陶晶孙和张资平一道成了日寇的顺民。这是创造社的最大污点,此中的思想源流还有待于进一步研究。

周全平的小说集有1924年出版的《烦恼的网》,1925年出版的《梦里的微笑》等。风格有些徘徊于郁达夫和张资平之间,有凄婉的诀别,浓烈的感伤,也有美丽的风光,甜蜜的欢爱。周全平说:“我又时时在顾虑着一个美妙的幻想到实现了时,一定要变为无可收拾的庸俗。于是我的步法便乱了,跑了几步,又退后一些。梦是一天天的深了。”(《清寂的冬晨》)他的代表作《林中》就充分表现出作者的彷徨不决。后来周全平退出了文坛,成为在现实中漂泊的沙漠之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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