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族小说

学车轶事 (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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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训练任务是倒库、移库,目的是训练驾驶员目测量道路的能力和控制车辆前后左右移动的技巧。场地上,六根竹竿设计成两个车库模样,车由乙库倒进,两进两退横移至甲库,再开出甲库,倒入乙库。这是个技巧与体力相加的训练,是驾驶员考试的项目之一,汽车入库时在适当的机会需将方向盘打死,再迅速回轮,方能保证不碰竿,不压线,直出直人,否则均属失误。我的体力不行,方向盘一圈快速抡下来便已臂力酸软,何况要在八米的短距离内抡三圈,故每回上车都是大汗淋漓,咬牙切齿,姿势不雅,表情难看。

漏水船偏遇顶头风。这天从我一上车老李就站在下头看,抱着胳膊托着下巴眯着眼,表情很不对劲儿。我心里发慌,一切全乱了套,该转弯处忘了转弯,该踩刹车却蹬了油门,将车开得十分热闹。侯练自知挨训难免,早早站在旁边,做好听训准备,众兄弟也各寻地势,呈明哲保身状。果然,老李冲着1025,雷霆般地一声喝:打死!打死!再不打死你又出去了!往哪儿倒?往哪儿倒?进了男厕所啦!谁开的?又是叶广芩,我观察好几回了,回回儿都是你在这儿胡折腾!体检时你那视力是怎么查的?是不是给大夫塞了钱?瞎猫似的开着车乱撞,库就这么大,好像你不把六个竿全撞倒了你就不钻出来。注意,手势不对,方向盘怎么打?你那不是抡,是搓,搓什么搓?咱们这儿是汽车驾驶学校,不是澡塘子搓背培训班!教练呢?侯儿呢?怎么教的?都是这样吗?侯练说不,只有叶广芩是。老李说,你的学员要都这么搓,我就撤你教练员的资格,好歹你也是部队正规训练出来的,你不是李向阳的游击队,今儿进县城明儿又钻了青纱帐,没个准谱儿。瞧瞧你带的兵,上车两个月了,就这水平?瞧瞧你这辆车,引擎土蒙着,玻璃油污着,车挡板泥糊着,再瞅瞅你这破风衣,油溃麻花,还扯着大口子,什么教练,整个儿一个丐帮帮主。今天1025停止训练,打扫卫生。车上那个笨蛋,下班加练,什么时候倒进去了什么时候放学回家!

大庭广众之下我被唤作瞎猫,笨蛋,真够丢份的,看老李走远了,我才从车上怏怏地爬出来,寻思自己在这儿真是斯文扫地了。

一说打扫卫生,就有两个人请假,一个是小老板绿豆儿,一个是女闲人程芬。绿豆儿的请假理由是要回去往沙发里面塞砖头,程芬的理由是要回去打离婚。侯练站在车前直发愣,他不知该不该准这两人的假。绿豆儿强调说他非走不可,货主今天下午来提沙发,前一回人家嫌木头轻,质量不好,要求返工换料,他把木头又用漆抹了一遍,再往沙发里填些砖,权当返工,料买主不会再挑剔。他这批货不塞砖就出不了手,所以无论如何得塞砖,无论如何得请假,不管打扫不打扫卫生都得请。绿豆儿说得很坦诚也很暴露,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人坦诚到了接近自然的程度便博得了人们的同情,大家都说该让绿豆儿回,回去填砖。侯练就准了假。程芬说她也必须回,她那“没良心的”在南边做生意,寻了一个“死不要脸的”,把她这糟糠之妻抛在一边再不理踩,当初她为那“没良心的”辞了职,扔了十二年工龄,成了家庭一妇女,社会一游民。如今“没良心的”把事儿干大了,就带着“死不要脸的”东南西北地跑,来北京就住饭店,再不往她这自强路三道巷来。她昨日听说“没良心的”又住丽都了,所以她今日必须去堵,把话当面讲清。事已至此,她也无意再拖,不能空耗自己的美丽青春。她找“没良心的”谈话内容有三,第一离婚;第二要孩子;第三要补偿费一百二十万,以每年十万计算,十二年工龄该是一百二十万,另外再加一辆桑塔纳,以备她将来开出租用。众人都说有那一百二十万何需再开出租?程芬说钱算什么东西,人活着总得找点事干,她这几年在家闲得痛苦得不能再痛苦了,除了打游戏机就是玩麻将。正因如此,“没良心的”才敢看不起她,才敢甩她,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她得自立了。侯练听了对程芬说,那你也走。程芬也就走了。

只剩下了我和老差两个,天又下起了小雨,气温也降得厉害。侯练虽然比我俩年龄都小,但人家是教练,自然不能干这种擦擦抹抹的学徒工活儿。老差是当惯了大爷的主儿,老李刚说完打扫卫生,他就寻了个避雨的房檐抽烟去了,眼见着革命的重担就落在了我的肩上。我跑到小卖部,买了两盒红塔山,塞给侯练,对他说,目前1025就剩下妇女啦,看来本大龄妇女只好冒雨提水洗车啦。侯练说还不是你自己给自己找的事,练了一个月倒库还倒不进,我教了几批学员,还没一个你这样^398^儿的呢。我说我主要是找不着感觉,几个竿子往那儿一戳,成了一片竹林,我真看不清该钻哪个,赶看准窟窿了,车早开过了。侯练说,明儿我把我老婆的红裤带拿来,拴在中竿上,作个标记,或许能成。我说那样就太让教练费心了。侯练将烟揣进风衣口袋,对蹲在檐下的老差说,过来,洗车!老差说爷们儿没伺候过这差事,不会!又说他什么都看见了,中国最坏的就是他妈记者。侯练说不管怎么着现在也得洗车,这是李校长刚下过的命令。老差从怀里掏出大哥大来,点了几个数字,没五分钟,“奔驰560”开进驾校,小司机跳下汽车,二话没说,掂起水桶打水洗车,当然是洗1025。场地上其他车的学员都朝我们这边看,还指手画脚地说。我跟侯练、老差站在屋檐下显得很不自在。老差没话找话地对侯练说,侯练,您得把这件破风衣换换,太掉价,连老李都看不上它,人家还是延安八路革命土出身呢,不比你有传统。侯练说,操,我要有李头那身大校警服我他妈也老穿着,连睡觉都不脱。老差说,人靠衣裳马靠鞍,艰苦朴素只能作为传家宝存着,并不能用,全国人都朴素了纺织厂得关门。侯练看看老差身上闪亮的皮夹克没说什么。

场地训练终于宣告结束,这天出车的时候侯练从1028号车上领过来一个瘦小枯干的男学员,说是调到我们车上的,从今往后跟大家一起训练。这学员细胳膀细腿,说话哑哑嗓,还爱伸脖子。用绿豆儿的话说那不是人,是一只换毛时期的小鸡子。大家都觉着这个比喻太恰当了,就夸绿豆儿有艺术细胞。程芬从包里拿出酱牛肉,说是牛街老马家正宗,让大家品尝,侯练说别吃光了,留点儿到翠云那儿就面吃。大伙心里就都明白,今日跑的路线是西山的汤峪镇,那里山清水秀还有温泉可洗,是谁都爱去的地方。汤峪古色古香的小街上有个小饭铺,每逢1025车一到,白净的老板娘就会站在门口,将一行人让进她的卧室,然后自己亲下灶间,一通整治,很快将饭菜齐齐整整地端出来。1025车的人从来都是在老板娘的卧室里吃饭,这也成了惯例。老板娘的卧室里满是香粉气,床头柜上插了塑料花,梳妆台雕着龙凤,绿床罩挂着绯边,转角沙发上蒙了线毯,完全是一派新房气氛。众爷们儿上得楼来,立即东倒西歪,纷纷抢占床和沙发,抽了筋般再不动弹。有一天我们去吃饭时老板娘的小子正在屋里写大字,老差兴致忽来,用小子的毛笔在旧报纸上写了“宾至如归”几个字。我说老差你写得太臭,这活儿非我莫属,老差说让我写几个让大家见识见识。那几天我在家正临黄庭坚的帖,正专攻“云中帝座飞华盖,城上钩陈绕翠旗”一句,所以写出来的字就颇具黄庭坚味儿。侯练们虽然不知黄庭坚为何许人,但看我那字确是比老差强了千百万倍,就对我很敬佩,使我多少也找回了一点被人呼为“笨蛋”的面子。老板娘也喜欢我的字,让我给她写个“翠云小吃店”的牌子,巧在我练的两句诗中有“翠”又有“云”,就将牌子写得很有水平,还学着城里书法家们的模样,落上“叶广芩题”几个字。老板娘对我的署名很有些不解,说周围的“汉中凉皮”“荞麦烚铬”“刘家拉面”“陈家饺子”都没写落款。老差就说她外行,说那些无名小卒们写的牌自然不敢落款,咱这写家是谁,大名鼎鼎叶广芩,叶广萃是谁你知道吗?老板娘说是侯师的徒弟,开车的大姐嘛。老差说露怯了不是,人家是位大作家,大作家给你写牌子落款是替你扬名,在城里人家让她写匾是这个数。老板娘说五十?老差说五百,一个字。大家都听着老差胡侃,反正歇着也是歇着。侯练早在那张软床上发出蔚声,真正“宾至如归”的是他。

今天去汤峪,侯练让程芬先开。程芬坐在驾驶位上将一头披肩发用皮筋扎了,然后挂档,按喇叭,打转向灯,松手闸,踩油门,抬离合,汽车平稳起动,一套动作漂亮利洒,无可挑副。侯练也显得极轻松,从兜里摸出个新买的墨镜,一会儿摘下一会戴上,过路口繁华地段时不时发出指示:松油,减二档,减一档,注意半连动……程芬对路况的判断十分准确,她的动作几乎是与侯练的指示同时做出的,所以侯练夸赞她,天生是开车的料,至于我们,都被列为乌合之众。

后面多了个小鸡子,显得有些挤。小鸡子的调人,无形中使大家每日的练习次数减少,于是就产生了一种集体的排外情绪,都对他很冷淡。小鸡子不为这种气氛所动,一上车就掏出《汽车驾驶教材》阋读,读得认真投入而且没完没了3作为1025的班长,我认为有调节一下空气的必要,就问他叫什么。小鸡子说他姓杨,木易杨,叫杨伟,伟是伟大的伟,言毕就看着大家再不开口。隔了数秒,车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连开车的程芬也把油门踩得一颠一顛的,整个车就像害了肚子疼,在马路上开颤。车里,绿豆儿拍着大腿,跺着脚,一仰一合地减:阳痿一一阳痿嘿!老差也挥拳高呼:还我男子汉的威力一!小鸡子急乎乎地申辩说这杨伟不是那阳痿,但对绿豆儿们来说,这杨伟就是那阳痿,于是就喊得更凶,就问他一@上能打几炮,开炮角度为几,语言之污秽,巳达不堪人耳之-契。侯练先头也笑,后来猛地一踩刹车,全车人朝前来了个大钱,笑声戛然而止。侯练扭过身来对杨伟说,你开。杨伟开门7车,围着车转了一个大圈儿,站在车门前立正喊报告。车内X是一阵笑,说小鸡子玩得还挺像回事儿。侯练说你们不要廷,杨伟同志是按教材上的要求做的,不像你们图省事,连车电不下,狗似地往前爬。侯练说以后轮谁驾驶,都得像杨伟同&这般正规才行。

坐在前面的杨伟表情很严肃,用钥匙将车打着,松离合,给油,车刚要往前走却猛蹦两下,熄火了。于是又打火,又蹦,又熄火,如是者三。侯练说你开车怎么跟蚂蚱似的,蹦着走,你那条左腿是不是有毛病,把离合器放那么快干什么?杨伟说,书上说了,离合器在尚未接合前的自由行程可以快放,然后再慢,这样做才能使离合器主动盘与从动盘能平稳地结合,使传动系统免受额外的冲击负荷。侯练说什么免受冲击,你都冲击三次了,我看你脑子有病,难怪1028的大李把你往我车上推,原来你是这个臭水平,别人都开车跑了上千公里了你连车也起动不了,笨到家了!我听侯练骂杨伟“臭水平”、“笨到家”,自忖这程度比我那“瞎猫”、“笨蛋”又重几分,从此以后垫底儿的再不是我,心里特高兴,就有些喜形于色。看那几位,也是一脸幸灾乐祸的兴奋,将中国人的某种心理表现得淋漓尽致。杨伟又弄了两次还是熄火,侯练眼一瞪:“下去!”杨伟刚要下,绿豆儿在后头说:阳痿腿短!侯练低头一看,果然,杨伟的小短腿将离合器和油门都踩不到底。侯练说可惜了你这一米四几的大个儿,是困难时期出生的吧?杨伟纠正说他的身高是一米五二,不是一米四几,他也不是困难时期出生,他是1958年大跃进时候生的。侯练说,怪道,那时候谁都大跃进,你爹妈怕也是大跃进生的你,你更跃进,还没长熟,就从你妈肚子里跃出来了。这么着吧,到对面商店买个垫子来。杨伟去了,一会儿又跑回来,说汽车坐垫一个得二百三十,他没那么多钱。老差说二百三的垫子是放在他那“奔驰”上的,1025只配用两块三的。杨伟说店里没有两块三,只有二百三,又跟侯练商量说费用能不能五个学员分摊,每人出四十六,学完了这个漂亮的软锻垫子可由侯练拿回家去,归侯练个人所有。侯练尚未置可否,程芬首先反对,说除了杨伟以外车上的人谁也不用垫子,既然一米五二的人能通过驾驶员的身体检查,就能够解决脚够不着离合器的问题,这件事用不着跟大家商量。其余两个人也不开口,不同意出钱的态度是显而易见的。僵持不下时,我在垃圾堆捡回一块包装用的泡沫塑料,塞在椅背与杨伟之间,他试了试,说还行。我这一举止至少让他省了二百块,所以他很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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