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族小说

学车轶事 (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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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冬今春,曾受训于汽车驾驶学校,甘苦相杂,喜忧参半。今特描叙所遇,聊备一格。

睡梦中被电话惊醒,看表巳是两点三十五分,半夜被扰,料定对方有紧急之事。果然,电话里的声音有些急切,说:叶广芩你赶快到唐都饭店来,务必带着你的记者证。我说老差你半夜三更不睡觉捣的什么鬼?老差说他没捣鬼,是遇上麻烦了。又说我是他的班长,在这危难时刻除了找班长他没别的办法。我说现在你想到我是班长了,洗车摇车的时候你怎就记不起这个问題呢?老差说不管怎么着我现在得去一趟唐都,否则他就活不过今天晚上。我问他是不是让黑社会绑了票,要是那样我没钱赎他,更何况我跟黑道的人也没交情。老差急了,在电话里大声喊:你他妈到底来不来?我说不一来一一,就“啪”地挂了电话。

说不来还是来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老差在唐都饭店的保卫室里坐着,隔壁房间里关了个俏丽的小妞儿,此情此景用不着解释,谁都明白是怎么回事。老差见了我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的肉一下子松弛了,他对坐在桌子后面修指甲的保安小伙说,我们单位领导来啦,是主编级呢。又对我说,快把记者证给他看看,看我骗他了没有。我瞪了老差一眼,他这张嘴连同他这个人,上头与下头同样管不住,我没来之前他不定跟人家胡诌了些什么。小伙子问我跟老差是不是一个单位的,我说不,又立即改口说是。对方疑惑地看着我,我赶快肯定地说是。因为从目前情况推理,这个回答没有错,我与老差同时进入汽车驾校168期受训,同在1025号北京吉普车上操练,在一起厮混半年之久,我又是他们的班长,能说不是在一块儿的吗?保安小伙让我签字,说签了字把老差领回单位好好进行批评教育,我说那是一定,那是一定。跟老差往外走时我说老差你一定得罪了谁,让人抓了这一头。老差说那女的不是野鸡,是他的小秘。老板睡小秘,天经地义,这个饭店的人少见多怪罢了。我埋怨他此事做得太过,还抬出报卜土来给我找事。老差说任谁都怵记者,连在波黑用各式新武器打得难解难分的穆塞两派,见了记者都得把枪往天上放,更何兄唐都饭店这乳臭未干的小保安。他不提报社,不叫我出面,事情闹到天亮也完不了,他这样做是跟宋江学的,“借得山东明水寨,来买凤城春色”。我说把报社比作烟水寨,你还有点儿学问。老差说批宋江那会儿他是工人宣讲团的,常到大学去合人家骂宋江,现在别的词都忘了,只记得这两句。他问我是6是很在乎他搞小秘这件事。我说不,他爱搞谁搞谁,别搞到性病研究所那儿就成3老差说我的态度很科学,跟得上时代潮流的发展,人生在世,就得想得开,男人么,就得有男气,他舅舅说了,与其形而上七窍流血而死,不如形而下一窍流精而亡。我说这话好像不是你舅舅说的,老差说就是他舅舅说的,而且是亲舅舅。我说老差你以后遇上这样的事再不要牵扯我,我们是两个圈子里的人,差得码子大呢。老差就让我不要摆记者的谱,也不要端作家的架子,他说他没少跟作家打交道,给他两条烟就能给你写篇文章,而且是你让他怎么写他就怎么写,吹得比你还美还圆。我说他给我一百条烟我也不会给他写,写他这样的人我觉着掉价。他说他也不会让我这不入流的狗屁作家写,说我这个作家是带引号的,直到今天他在书摊上也没见’过一本我写的书。瞧瞧人家贾平凹,那才叫作家,写一本轰动一本,他写人,人写他,连他上厕所撒尿都有人当轶事写出来。当作家就当那样的,要不就别当,就老老实实地去当司机,去学开车。

我跟老差一边拌着嘴一边来到外头,老差搂着他的小秘钻^进车里,扔出一句“待会儿见”,一溜烟儿地走了,将我丢在清冷的大街上。望着远去的汽车尾灯,我想老差真是个翻脸不认人的人。

老差叫差显祖,是北京一个大房地产公司的西北总代理,据他说,他晚上坐在电视机前打吨的工夫,腰包里就能进三五十万。同车的绿豆儿给他算过,以老差这种挣钱速度,一年内买三五个英国不成问题。老差说干嘛买英国,英国有什么好,要买他就买西西里岛,他上那儿去当总督,娶三十个老婆,一天一换,生二百个孩子,个个健壮。绿豆儿接上一句:都是杂种。

老差钱是不少,在我们这些学员为将来的车感到渺茫时,他的“奔驰560”巳由他的司机开着终日跟着我们那辆破旧的后头跑了。老差舒服地坐在“奔驰”后座上,悠闲地抽着烟,有时还故作文雅地听听施特劳斯,轮到他开车,他便由“奔驰”上下来,钻进北京吉普,开够公里数再蹦回他那辆豪华车。因为小型机动车考试有规定,凡考小车执照者,考试车辆必须用考场指定的北京吉普,驾驶员也必须经过驾校的半年培训,否则不予受理。这样一来,想当总督的老差就成了班里的大款学员,每天腆着啤酒肚,首长般地在一群小青年中晃来晃去,他那辆程光瓦亮的大“奔驰”也护兵似地跟在绿帆布篷的吉普后头,在市区,在公路,在国道来来往往地跑,很有些风情,也很引人注目。学员们都想过过坐“奔驰”的瘾,因为那个半躺半卧的沙发座儿也的确比吉普车后头的硬人造革板凳舒服,而且还有空调,还可以听音乐,就纷纷向教练侯建东请求坐到后面车上去。一来二去吉普车上就只剰了侯练和开车学员,学员开完车以后也不在吉普上停,照直往后冲着“奔驰”跑,侯练就成了破吉普的长驻代表,搞得他很窝火。后来他把这件事报告给了驾校校长李振兴,老李觉着太不成体统,不单影响教学而且还影响教练员情绪,就责令“奔驰560”再不许在1025号吉普附近出现,又在训练规则中加了“任何人在训练中不得搞特殊化”一条。由此,老差只得降贵纡尊,跟大家一样缩在吉普车的排座上,吃尘土,闻汽油,听侯练即兴而发的各种揶揄。

侯练家在西郊山门口住,媳妇是种菜的农民,屋里有一儿一女和两栋二层小洋搂,日子过得跟王爷似的自在。侯练除了精于开车,对戏曲也有偏爱,每天晚上都去村里的倶乐部学拉胡琴,还唱,有时拉唱得晚了,第二天出车就眼睛发红,就让学员把车幵到树阴下头,“先休息三十分钟”。有时晚上没唱够,第二天出车看见路边有骑车的漂亮女子,就冲着人家猛吼一嗓: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逢此时我们也都会很自觉地齐声合唱:高板凳低板凳都是木头。招来车下女子一阵白眼,我们都觉着很快活,要是人家装听不见不理我们,大家就觉着很没意思。侯练年轻,精明,人也很活络,跟几个学员关系搞得极好,开车往路上跑时专挑好去处,还嘱我背上照相机,谁看到好景致就停车,随走随照,学员们就将此段训练谓之为“一日游”。当时时间又正逢阳春三月,桃花盛开,菜花遍野,大家心情都很愉快。到了吃饭时候,侯练自然知道哪条路上有店堂洁净、女主人漂亮又手脚麻利的饭馆,可以很实惠地填上一顿。饭资由学员平均分摊,谁也不多吃多占,很公平。问题常常出在老差身上,这位大款身上往往没有钱,一急了他就把他的“长城卡”、“牡丹卡”掏出来让人算账,惹得卖拉面的小女子惊得直往后闪,不知这亮乎乎的玩艺儿是何时发行的大额钞票。车上连侯练在内谁也没见过那些卡,大家就传着看,用手指啪啪地弹,老差说甭弹了,是金属的,不怕水火,又说这是经济发展的产物,眼下谁出门裤衩上还缝着小兜,鼓鼓囊囊地揣着钱呢?傻农民才那样干,真正有派的款爷们都玩卡,走哪儿一取,万儿八千的,钱老跟着你跑。大家都说是方便,便对那卡充满敬畏,寻思有钱也去办一个。但时间一长,大家又瞧出那卡的短处,实有些惹人讨厌了。1025所到之处除了近郊以外还有高陵、瓦斗坡、新合乡这样的小乡镇,那里从未有过接待“卡”的设施,于是老差的千百万元只充作几张小片片,买不来一个鸡蛋。每回老差白吃,他都解嘲说:改天在王府饭店请大家吃自助餐,就这也没改变了大家对小卡的看法。

驾校的教官们都是警察,警察的职业病是看谁都像犯人,看谁都像有前科的不良分子,所以这个学校的教官们就都见不着个笑模样儿,训学员也训得狠,不管你是谁,多大年纪,一律不留情面,不把你的架子打垮,绝不罢休。教官中以校长李振兴训人为最,老李的模样实不敢恭维,身体矮短墩矬,皮肤粗糙死黑,配以高筒皮靴笔挺警服和那双出办公室必戴的白线手套,整个儿一个日本大佐。可是我们当面谁也不敢说他像大佐,连日本俩字儿也不敢提,因为他的父母是被日本人杀害的,他说他跟日本有不共戴天之仇,连电视机电冰箱也不用日本的,看着堵心。仗着自己是抗联烈士的后代,仗着自己是西藏老汽车兵出身,老李谁都不怵,说话真真地直、粗、狠,他往训练场上一站,场上立时阴一片天,教的学的都大气儿不敢出,生怕出了什么疏漏让他抓住。不光是驾校的人怕他,连街上的交警都怕他,有人说老李开着车从东城到西城,一条直线上,所有值勤警察都给他敬礼,一则是因为他当过交通队的领导,二则是因为不少警察出师他的门下,见了领导师长焉有不敬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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