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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学还有几天的时间。家里开始筹钱了。母亲先是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汇集起来，放在桌子上，看上去象有一大堆，好象不少。但实际上有许多是毛币和分币，最大面值的也就是十元钞。母亲把钱分类堆放，然后又一张一张的集起来，有些卷折的还用力的搓平，每十张用一根皮筋捆一下，以方便计算。父亲也坐在桌子旁，他并不动手，一边抽着烟，偶尔看一下。两个大人就在这样的时空里，一个安静的抽烟，一个安静的数钱，如平静的湖面，平静的连一点涟漪也没有，好象外面的世界完全与他们无关。
其实，如果仔细地看，仔细的观察，你可以发现母亲有脸上会流露出一些不一样的神色，有时候，发出一声轻叹。别人不能理解，但是我能理解，我知道母亲为什么叹息？是因为她知道钱是不够的。家里的收入与支出，任何一笔，哪怕是一分钱的事情，母亲都记得很清楚。其实父亲并不只是在抽烟，他是在想找谁去借钱？
然而，他们都不想那么快地增加彼此的负担，除非不得已了。这种不得已就是钞票点清楚了，算出了还差多少钱的时候。这个时候就是他们俩商量的时候，这种时候一般会持续较长的时间。一天，或者是数天。因为他们要算得很精准：那就是既要算出谁这个时间有余钱，而且更要算得出这个时间人家会愿意借钱。
有时候，在晚饭后，父母亲就会在孩子们睡下之后，把所有的亲戚朋友都轮一遍，谁的条件好些，谁家底子厚些，谁的负担轻些，谁家里刚卖了一头猪，谁的孩子刚结婚，谁刚卖了几百斤谷子等等，这些事情都要如数家珍，仿佛是人家的管家似的。
这种商谈常常要经历好几轮，甚至要二虑人家的人品，考虑得最多的是自已什么时间能够还得起借款。在最后，父亲把商定的几个人写在纸上，仿佛是怕忘记。然后找一个恰当的时机，比如，家里刚收的花生，带上几斤，往人家里走去。
但结果是父亲常常空手回来，钱没有借着，东西却留在人家里了。
这个时候，父亲也不是特别懊恼，他也不主动跟母亲说。只在母亲问起的时候，轻声的说一句，人家自已也需要钱用。
是啊，在这个穷乡僻壤，靠种地为生的老百姓家里，谁家里会有很多的余钱来周济别人呢。
比起亲戚来，邻里乡亲还显得更加富有同情心，更加大方大度。他们也很少伤了父母的脸面，即使借的钱数不我，但是一块二块或者是五块总会有的。现在的读者看了觉得很可笑，可是在八十年代，真的是不容易。你可知道，那个时候，一只鸡蛋只要几分钱啊。借给你一块钱，人家每天吃一只鸡蛋，可以持续吃一个月。可是，有鸡蛋吃的人家，可算得上是富裕人家哦。
实在无耐的时候，父亲就会让母亲出面去找亲戚借钱。说起亲戚，当然是母亲那一方的。父亲这一方的，是从来也不敢张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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