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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林军和皇城军内外呼应, 以极快的速度控制了燕都。 城中戒严,不准出入,皇宫内更是严防死守。 陆昭的兵还未从封地出发, 牧乔就已经牵着少帝的手,一步一步走上了奉天殿的御阶。 阿音穿着改小了的明黄冕服, 带着冕冠, 珠帘在她的眼前轻晃。 小家伙虽然知道现在是庄重的场合,却没有显露出丝毫的怯懦。 唯有被牧乔抱上高高的龙椅坐稳时,悄悄晃了晃脑袋, 盯着眼前晃起来发出清脆声响的珠帘, 忍着笑。 在牧乔把持朝政,控制军队,绝对的权力面前,满朝文武无人敢言。 他们向一个年仅三岁的女帝跪下, 齐声高喊:“吾皇万岁万岁, 万万岁。” 阿音尚且年幼,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她端坐直了, 不再玩弄额前的珠帘, 轻轻抿嘴, 表情变得认真, 透着稚嫩的严肃。 她从小就知道权力是怎么一回事。 莫日极也好, 陆酩也罢, 他们都曾站在他们所属的集群的权力最高峰。 在他们身上, 牧乔学到了最重要的道理。 权力就是, 你弱了,别人就强, 压制和欺辱就来了。 你强了,别人就弱,自由不用争取,就拥有了。 牧乔站在阿音的身后,望着朝她们跪下的众臣,远处的蓝天如洗,阳光刺眼。 忽然,阿音回过头,朝她伸出小手。 牧乔抬起手。 阿音拉住她的一根手指。 阿音重新看向跪了一地的满朝文武,脆生生地道:“平身。” 关于这一点,阿音懂得比她早。 在少帝完成登极以后,当天夜里,宫里传出了丧报,皇后为先帝殉亡。 牧乔以皇后的身份陪阿音完成登极以后,后宫里牧乔就没有用了。 她既不能在前朝干政,也不能离开皇宫,不过是一件永远蒙灰的瓷器罢了。 所以牧乔让她死了。 以牧野的身份行事,要方便许多。 陆酩南巡以前,就让牧野监国,现在他驾崩了,少帝又还年幼,牧野就成了朝廷里拍板的人。 当然,也有大臣反对,怒斥她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包藏取缔天家的祸心。 大多数是暗中支持裴辞的人。 不仅是裴辞,陆昭也并不给牧乔省心,在他的封地召集军队,扬言要拨乱反正,清君侧。 阿音成了霁国历史上第一位女帝,陆酩在时,陆昭强烈反对,但陆酩不在了,他反而让步了。 陆昭承认了阿音少帝的身份,但不代表他允许牧乔,一介外姓臣摄政朝廷。 皇兄死了,他还没死呢,这个皇室还是姓陆的。 牧乔站在了权力的高峰,才发现想要将她拉下去的人们,像雨后春笋般一波一波的冒出来。 她背上了过去从来没有过的许多骂名。 牧乔不在乎。 又有多少人是一边骂她,一边眼红她的呢。 但这些声音,不过是大海里的一粒溅出的水珠,很快就被牧乔处理了。 民间的那些传言,也销声匿迹了。 牧乔将裴辞关在了皇宫里,陆酩为他准备的那一处暗牢,同一处暗牢。 宫外裴辞的势力还在,神医还没有放弃将裴辞救出去,只有皇宫的戒备森严,能够应付一波一波的死士。 牧乔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理裴辞。 只有阿音问过她一次,问她陆酩死了吗。 牧乔没有回答。 这一段时间里,朝中变动巨大,陆酩的消息却没有一点。 连她也有些不确定了。 陆酩真的还活着吗? 阿音极为懂事,见她不回答,便没有再问过了。 她从顾樱那里要走了陆酩送的九连环。 顾樱早就玩腻了,阿音拿走之前,和其他玩具一起,被放在木匣子里积灰。 牧乔让自己一直处于忙碌的状态,处理朝前和后宫的事情。 王太后像疯了一样找她要裴辞,甚至想要挟持阿音作威胁。 牧乔将她也囚禁在她自己的宫中。 牧乔忙到最后,无事可忙。 所有反对她的人,都被她打败了。 她不得不面对裴辞了。 在去暗牢之前,牧乔去了一趟裴辞在宫里住过的寝殿。 裴辞选的这一处宫殿偏僻寂静,新种了君子竹。 陆酩在时,不让皇宫里出现任何品种的竹。 新移植的君子竹没有了宫人打理,叶子枯黄,一副衰败之景。 牧乔走进裴辞的房间。 房间里的摆设一看就是按照裴辞的喜好来的,书架上满是古籍,桌案上铺满了字画,空气里散发出一股淡淡墨香。 牧乔走到案前,拿起笔,又放下,碰了碰砚台。 忽然,她被一个银色的金属匣子所吸引。 在极为安静的房内,匣子里发出微弱的嘶嘶声,好像有什么活物在其中。 牧乔犹豫片刻,手指抵住匣子外的锁扣,轻轻抬起。 咔哒一声,锁开了,匣子露出一条极细的缝。 牧乔收回手。 一只细细的银蛇沿着缝隙爬了出来。 牧乔从未见过如此细小的幼蛇。 银蛇的瞳仁是赤红色的,看见了她,吐出粉色的信子。 随着银蛇爬出匣子,牧乔才发现,它的尾部缠绕着另一条玄蛇,很快,顺着银蛇的身体,盘绕上来,一双金色瞳眸看上去诡异而阴恻。 它们缠绕的样子,让牧乔想起了她在顾晚那里看到的关于阴阳蛇蛊的记载…… 古籍里所画的双生蛇的样子,就和眼前的这一对缠绕的细蛇一模一样。 牧乔不知为何,看着这一对蛇,觉得极为不祥。 她拿起桌旁的毛笔,按住两条蛇,将它们挑回了匣子,重新锁了起来。 牧乔将银匣收起,不再拖延,径直去了暗牢。 暗牢周围有重重御林军把守。 沈凌守着暗牢的门。 牧乔经过这段时间和沈凌的相处,发现他做事情,极为靠谱,交代他做的每一件事,没有一件是失败的。 难怪陆酩喜欢用他。 沈凌是陆酩最得力的手下。 牧乔很多次试探沈凌。 但沈凌给她的回应只有一种。 就像今日,牧乔又一次对沈凌说:“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了,你怎么还不去向你的主子复命?” 沈凌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将军现在就是我的主子。” 若不是陆酩真的死了,牧乔很难想象,沈凌会这么久得待在她身边。 牧乔对他的回答很失望,冷冷命道:“开门。” 暗牢的门徐徐打开。 牧乔走进暗牢深处,隔着一道牢门,昏暗的光线,裴辞的脸隐在阴影里,模糊不清。 暗牢里,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微弱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 “小野如今的行事倒是和陆酩越来越像了。”裴辞的声线低哑微凉。 牧乔听出了他是在讽刺她像陆酩那般,也将他囚禁起来。 “陆酩是杀不了我,小野呢。”裴辞抬起眼,“是舍不得杀我?” “……”牧乔的确是舍不得,她下不了这个狠心。 牧乔永远记得,他们的军队被围困在蓟州山谷时,在那个风雪交加的寒夜里,裴辞如何用他的血肉喂养她。 她永远不会杀裴辞。 但牧乔此时更加好奇裴辞刚才说的另一句话。 “为什么陆酩杀不了你?”她问。 裴辞轻轻“哦”了一声:“我忘了,小野是还不知道。” 陆酩瞒着牧乔关于蛇蛊的真相,不想让她与裴辞有一丝一毫的瓜葛,即使是蛇蛊的羁绊,即使是牧乔每月要喝一次裴辞的血,就已经让他不能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