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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王这才反应过来,勇武侯那轻描淡写一句话只是头阵,朱夫人这番话才是主力。 穿何种嫁衣看上去是一件小事,但天家无小事。这不止关系濮王,还关系圣上,关系大梁颜面,濮王不能做决定,得进宫禀与父皇。 濮王为难,不敢冒然应承。 朱氏见濮王不应,又看向晋王,“听说年初晋王殿下娶妻,在外征伐不能亲迎,就是差礼官托着一套婚服行礼的,可有其事?” 贺长霆面色一滞,他当日不在京中,他的婚礼具体是个什么规制,他也不甚清楚。 朱氏见晋王不答,又看向段简璧:“王妃娘娘,老身别无他意,您别多想,只是想问问是不是曾有这个不按规矩来的先例。” 段简璧颔首:“是这样的。” 贺长霆有些淡淡的讪然之色,朝段简璧看了眼,见她面色如常,似乎并不在意当初的事情。 朱氏便又对濮王说:“王爷您瞧,这规矩也不全是死的,事在人为,昙娘一片孝心,还望您体谅。” 濮王点头:“我去同父皇商量商量,再问问礼官,请郡主等我消息吧。” 朱氏忙道恩谢:“如此真是有劳王爷了,古语说,良人者,所仰望而终身也,昙娘因这事难为了好几日,茶饭不思的,不曾想到王爷这里,这般轻巧就解了。以后成了亲,夫妻俩过日子难免磕磕绊绊,王爷这般好性儿,有担当,还能细致周到为她排忧解难,我这心里也替昙娘欢喜。” 朱氏这番说辞表面听来像是夸赞,哄着濮王先把事情办了,却也是谆谆嘱咐,嘱咐他日后好生对待怀义郡主,不仅要忍要让,还要为她排忧解难。 濮王听得耳顺,连连应承:“都是我该做的。” 勇武侯夫妇又坐了会儿,说的话无非就是那些,要濮王迁就着怀义郡主,临走,朱氏又语重心长交待:“昙娘性子冷了些,人却是极好的,以后的日子,王爷您念她在这京城无亲无故,只能依靠您了,凡事多担待。” 怀义郡主虽有夏王旧部拥护,但从私情来讲,朱氏说这些并无不妥,也叫濮王更长几分为人丈夫的责任。 勇武侯捋着胡须,再次对濮王强调:“还是那句话,家和之道,能忍能让。” 濮王连连应和,这才送走了勇武侯夫妇。 回到堂中,濮王闷闷地坐着,瞧着有些不快。 “五弟,若因为嫁衣的事,不必犯愁,先去问问礼官,让他给个两全的办法,而后再去同父皇商量,只要说得过去,无损天家威仪,父皇应当会同意。”贺长霆安慰道。 濮王摇摇头,“不单是这事,我总觉得郡主在试探我。” 怀义郡主那边也有礼官操持诸事,想换嫁衣可以直接告知礼官,礼官若拿不定主意,自会向父皇禀明,为何非要他从中周旋?郡主这样做,是在试探他的本事。 当初郡主醒来,听说赐婚于他时,那不甘心的眼神,他至今记得清楚。他也知道,若不是郡主遭人算计,婚事全凭父皇做主,他根本不可能娶到她。 以后就算成婚,郡主对他想必也是多有厌恶,勇武侯夫妇口口声声要他忍让,应该也是觉得他降不住郡主。 贺长霆也察觉怀义郡主有故意为难濮王的意思,一时不知怎么安·抚。 段简璧看看两人神色,低头忖了片刻,柔声说:“五弟,有没有可能,郡主就只是觉得,你去跟父皇说,更合适呢?” 濮王看过来,贺长霆也移目落在她身上。 段简璧接着道:“事情有些难度,若差礼官去说,便是公事公办,父皇首先要虑想的肯定是合不合规矩礼仪,损不损天家颜面,大概还要再想想,郡主此举有没有别的深意,父皇见多识广,思虑得肯定要比我们复杂,这一复杂,就更难办了。” “可若是你去说,这件事便是你和郡主夫妻之间,郡主和夏王父女之间,你和父皇父子之间的事,情大于理,父皇在做决定时,大概也会更虑及私情,而非规矩礼度或者别的想法。” “而且,郡主未叫礼官来递话,却托勇武侯来,应当也是出于私情,勇武侯是郡主的伯父,勇武侯和夫人提及郡主时,都唤侄女和昙娘,谆谆嘱咐也都是长辈对小辈的寻常关怀,没有一句提及郡主身份如何,该得怎样礼待,你真的不必想太复杂。” 濮王呆呆坐着,回味着段简璧的话。 贺长霆若有所思。王妃所言并非全无道理,在这种事情上,他们更习惯于简单直接的方法,比如让礼官来处理,而郡主稍微迂回了些,他们便以为她舍近求远,放着简单的法子不用,非要让人作难,是有意为之,却忽视了两种办法一个是理大于情,一个是情大于理,濮王和怀义郡主成婚虽有联姻的意思,也是儿女私事,本就有情有理,只看他们办事时更着重于哪一端。 濮王也想通了,汗颜道:“嫂嫂虑的是,是我小人之心了。” 段简璧摇摇头:“习惯不同而已,就像我们在老家看人娶亲,有些事要叫媒人去说,有些事要双方长辈亲自商量,有些事便要悄悄撺掇新郎去办,你们更习惯什么事都交给礼官和媒人,没想到这层也正常。” 濮王没了那层猜疑,办起事来更心甘情愿,“嫂嫂,你们坐,我去找礼官先问问,让他跟我一起去见父皇。” 濮王一走,晋王夫妇自也没道理继续坐在这里,起身离开。 回至晋王府,到了分道扬镳的岔路口,贺长霆走在前面,挡住了段简璧回玉泽院的路。 “五弟的事,多谢你开导他。”贺长霆背对着她,微微偏头说。 段简璧淡淡说:“费些口舌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若她这些话能解开濮王对怀义郡主的猜忌,让他们之间不必因误会而生嫌隙,再多口舌之劳也值当了。 若当初,晋王没有那般恶意揣度过她,她或许也不会受那场冤屈。 段简璧收回神思,辞别晋王,独自往玉泽院去。 贺长霆站在原地,看着她孑然一身的背影,思绪纷乱复杂。 勇武侯夫人的话总在耳边回荡,他们殷殷切切嘱咐五弟善待怀义郡主,王妃说,这是长辈对小辈的寻常关怀。 他好像不曾听过有人为了王妃对他这般耳提面命。 想来,她不是怀义郡主,没有如勇武侯这般,敢对他耳提面命的长辈。 ··· 夜中用过晚饭,贺长霆刚到书房,濮王又找了过来。 “三哥,你还得帮我作几篇试。”濮王刚刚从宫里回来,白日梦独家文赠礼,欢迎加入群寺贰二贰吴旧义寺七说定了嫁衣的事,又从礼官那里知晓了一些婚俗规矩。 “之前不是请你帮我作十首催妆诗么……” “五首。”贺长霆纠正濮王,“说的是五首。” 濮王愣了愣,一拍大腿,“三哥,五首哪够啊,你想想,郡主虽没有亲兄长,可她义兄多啊,到时候都拦门,非让我唱诗,我若唱不出来,多丢人,三哥,你行行好,作十首。” 贺长霆抿唇不说话。 濮王又说:“那礼官也真是,什么话不能一次跟我说清楚,我今日才听说,还有什么却扇诗,三哥,你知道什么是却扇诗么?” 催妆诗是大婚亲迎时,在女家门前唱的,贺长霆还有所耳闻,却扇诗是洞房里新郎婿直接唱给新娘子的,贺长霆不爱闹人洞房,哪里会知道这个。 “你成亲时你自个儿都没参加,肯定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