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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向阳分明记得罗艳语生前对他说过的话，她对他说如果我们老了，老得不能动了，你说我们谁先走？他说听天由命吧。她有说，如果你先走，我一定会守在你的身边看着你的眼睛，也许那时你已经说不了话了，但是我总是可以读懂你的眼神的，你不用动嘴我也能知道你要说的话。假如我先走，我也不能说话了，而且你读不懂我的眼神的时候，你就看看我的脚趾，如果我的两只脚的脚趾排列完好，一如过往，那就证明我走的很安详；如果我右脚的大脚趾和第二趾是分开的，那证明你对我先走一步的情况非常了解；如果我左脚的大脚趾和第二脚趾是分开的，那证明你对我先走一步的情况并不了解。不知为什么，乔向阳在墓地吊念罗艳语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这个生死相约的暗号，这个暗号是多么明确地印在他的脑子里。而在这之前，他大脑里的搜索工具却没有触及到这个保存了很久的原始文件。
乔向阳显然在这个白天是不敢出去了，于是，和老大爷聊了整整一个下午。中午的时候，乔向阳掏出了崭新的一百元人民币递给老大妈准备酒菜。老大爷还在酒席间给乔向阳免费算了一卦，说乔向阳一定会心想事成，但劫难重重，所以需要隔一段时间就请他算一卦，虽说不能逢凶化吉，但也能躲过不幸的时运。乔向阳只能端起酒杯一个劲儿地感谢老大爷。
晚上八点多钟的时候，老大爷叫醒了熟睡的乔向阳，给他拿了一把已经用得很上手的亮晃晃的圆头铁锹，还给他准备了一盏老旧的马灯，乔向阳还纳闷老大爷是从哪儿弄来的煤油。老大爷拿这些东西给乔向阳，是事先征求过老大妈同意的，老大妈说这是一种现代社会的服务，为的就是留住顾客，服务竞争嘛！乔向阳的出手虽不算大方，但还是令这位农村老大妈眼前一亮。
这个晚上，天空里阴沉沉的，如果没有这盏马灯，真是寸步难行，别说伸手不见五指，简直是连手心手背都看不到。这个小山坡的附近没有庄稼地，只有随性而生的杂色野草，乔向阳几乎都叫不上名字来，马灯晃过的时候，似乎这些野花杂草发出狐疑的牢骚。走了大约半个小时，他把马灯向前晃了晃，看到一片乱石堆，石堆左边有一条小路，这条小路已不知被多少人践踏过，踩在脚下的是白色的圆圆的纸钱，仿铜钱的那种。踩过这些纸钱，就是罗艳语的坟墓了。乔向阳把马灯放在附近的一块比较平整的青石上面，马灯的射程并不远，光线也很昏暗，甚至连乔向阳的影子都无法正常地存在。一阵风吹来，它的有点就显现出来了，那灯苗安然地躲在玻璃罩里，直直地向上，不受任何影响。这时情景是，乔向阳的身体完全是存在与马灯的光圈之外的，天空黑暗得出奇，周围的空气安静得让人恐惧，在如此无边无际的高地，一盏马灯静静地亮着，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只有这一处朦胧的亮光。一阵风吹来，似有一把无形的手推得乔向阳打了个踉跄，使得他的身体倒入马灯的光圈之内，继而又闪出光圈。青石边上的杂草随风狂倒，瞬间掩埋了青石。那马灯却卓尔不群，有一种悬空的感觉，它似乎在微微地移动，离开承托它的青石，一点一点地向着乔向阳靠近，那么艰难，却又那么迫切。
乔向阳心中有一份坚定的无法摆脱的已经融入骨髓的爱，这份爱源源不断地产生出新鲜的血液，促使他去做这件在老大爷看来很愚蠢的事。
乔向阳并不害怕，因为他知道在三米深的地方躺着的是在七天之前还和自己同床共枕的罗艳语，那是他最亲密的人，他跪在墓堆边上，心里隐隐地闪过一丝悔恨，他恨自己没有保护好自己的爱人。他把这份悔恨化作了一股挖坟的冲动，把插在墓堆上的那些迷信的纸活三下五除二就都拔出来扔到了一边。他平时最恨这些东西，他觉得坟墓上除了干净漂亮的鲜花之外什么都不该有。他把怨恨的手伸向墓碑，想把墓碑也扳倒，但是墓碑埋得很深，周围被夯得很实。他靠在墓碑上，把袖子挽起来，朝着天空倒吸一口凉气，抄起铁锹干起活来。
当把墓堆铲平的时候，乔向阳已经是筋疲力尽满天大汉了。他这时才感觉到，这根本不是一个人可以干的活儿。正在这时，一阵微风吹来，让乔向阳感到了十分惬意，可是在这微风中掺杂着一种细碎而急促的声音，乔向阳听得出这是一种踩过纸钱的沙沙的声音。接下来，便是那盏老旧的马灯悬空而起离地大约一米左右，直接向着乔向阳在空气里快速地滑行。
“哈哈哈哈哈……”在这马灯的旁边出现一阵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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