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族小说

夏天的故事 (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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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夏天的八月,我是在卡德纳比亚度过的,那是科莫湖畔的一个小地方,白色的别墅和黝暗的森林相互掩映,景色宜人,在热闹的春日,贝拉焦和梅纳焦的旅行者熙熙攘攘挤满了狭窄的湖滨,而卡德纳比亚这座小镇仍旧宁静和安谧。在这几个星期里,它沉浸在芳香弥漫、风和日丽之中。这家旅馆几乎是孤零零的,稀稀拉拉的几个客人,每个人都对别人居然也选择这么个偏僻地方来消夏感到有点奇怪,而每天早晨竟发现别人还没有走,大家都对此惊讶不已。最使我感到惊奇的是一位高雅的、修养有素的年岁较大的先生。从外表看,他是介于得体的英国政治家和巴黎的好色之徒之间的一种类型,他并不从事任何水上运动来打发时间,而是整天若有所思地凝视着香烟的烟雾在空中飘散,或者间或翻一翻书。下了两天雨,寂寞难当,外加上他又随和热情,所以我们一认识马上就很亲密,年龄上的差别也就不成其为障碍了。论籍贯,他是利服尼亚人,先在法国,后来又在英国受的教育,从未有过职业,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固定的住地,是高雅意义上的无家可归的人,像威金人【1】 和掠夺美女的海盗,积攒了世界各地的许多奇珍异宝。他对各种艺术都一鳞半爪地懂得一点,他对献身于艺术的鄙视远远超过了对艺术的爱好,他以千百个美好的小时欣赏艺术,却没有下过一个小时的苦功来搞搞创作。他过的生活显得闲散,因为不受任何集体的约束,生活中由千百种宝贵的经历所积聚起来的财富,等到咽下最后的一口气,也就会烟消云散,无影无踪了。

一天黄昏,晚餐之后我们坐在旅馆门前,望着明亮的科莫湖在我们眼前渐渐变得朦胧起来了,这时我向他谈起了前面这些想法。他笑着说:“也许您并非没有道理,虽然我不相信回忆:经历过的事情,在它离开我们的瞬间就结束了。再说诗,二十、五十、一百年之后不同样也烟消云散了吗?但是今天我要告诉您一件事,我相信这是一篇很好的小说素材。您来!这事最好是边走边谈。”

于是我们就沿着美丽的湖滨小路漫步,古老的柏树和杂乱的枝繁叶茂的栗树把它们的阴影投在小路上,树木的枝丫侧映在湖里,湖水不安地闪烁着。湖那边贝拉焦一片雪白,像飘浮的白云,已经下山的太阳给它染上了柔和的艳丽色彩,在那高高的、黝暗的山岗上,塞贝尼别墅的围墙顶上抹着金刚石般的落日余辉,熠熠闪光。天气有点闷热,但并不使人感到憋气,温暖的空气像女人温柔的胳膊,温存地偎依在树影身上,她的呼吸里充满看不见的鲜花的芳香。

他开始说:“开头就得坦白。我去年就已经来过这里,来过卡德纳比亚了,是和现在同一时节,住在同一旅馆,这我一直没有告诉您。我对您说过,我这个人一向不愿意生活得重复,因此您对我今年又来到这家旅馆来这件事一定会更加感到奇怪的吧。不过您听好了!那次当然也和这次一样地寂寞。那位来自米兰的先生去年也在这里,他整天抓鱼,晚上又把鱼放掉,第二天早晨再抓。去年还有两位英国老太太,她们默默无闻的生活几乎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此外还有一位漂亮的小伙子带了一位可爱而苍白的姑娘,我至今仍不相信她是他的妻子,因为他们俩显得过分的亲昵。最后还有一家德国人,是典型的德国北方人,一位年纪大些的妇人,头发淡黄,骨骼突兀,动作笨拙而难看,她的眼睛像钢钎般一样,显得咄咄逼人,她那张爱吵架的嘴像刀削过的,十分锋利。跟她一起的是她的一个妹妹,这我绝不会认错,因为她们俩人的面貌完全一样,只不过妹妹的面容要舒展些,松软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姊妹俩人成天在一起,可是从不交谈,时时刻刻都在织东西,在编织她们空虚的思想,像是无情的命运女神【2】 在编织这百无聊赖、狭隘短浅的世界。她俩中间坐着一位年轻姑娘,大约十六岁,是她们两个之中某一位的女儿,我不知道她母亲是哪一位。她的脸颊尚未成熟,但已经呈现出些许女性的圆润。她并不算好看,体形太纤细,尚未成熟,此外穿着打扮当然也显得土气,但是她那茫然的神韵中却有着某种动人的东西。她的眸子很大,充满了朦胧之光,但是她的眼睛总是困惑地躲开别人的视线,一阵眨巴就掩饰了眼睛的光芒。她也老是带着编织活计,但她的两只手的动作却常常很缓慢,手指头不时停下来,静静地坐在那里,以一种梦幻般的、纹丝不动的目光凝视着湖面。我不知为什么,一见此景,就有什么东西如此奇怪地把我攫住了。攫住我的难道是看到那位容貌凋谢的母亲和她青春焕发的女儿,看到身躯后面的影子而产生的庸俗的、却是不可避免的遐想,是想到每张脸庞上已经悄悄爬上了皱纹,笑声里默默显出了疲惫,梦境里已悄悄藏着因失望而产生的伤感吗,还是在姑娘身上处处显露出来的那种狂热的、突发性的、毫无目的的憧憬,是她们生活中那绝无仅有的、奇妙的瞬间?这一瞬间她们的目光热切地注视着宇宙,因为她们还没有得到那独一无二的东西,还没有可以紧紧抓住的东西,可以终身依附其上,就像藻类依附于漂浮在水面的木头一样。观察着姑娘,望着她那梦幻般的、湿润的目光,看着她对每一只猫和狗所表现出来的狂热而激烈的爱抚的姿态,瞧着她干干这,干干那,但什么事也不能做到头的不安的神情,我心里充满了难以言状的激动。再就是晚上她心绪不定地浏览旅馆图书室里的几本不怎么像样的书,或者翻阅她自带的两本翻烂了的歌德和鲍姆巴赫的诗集的匆忙神态……您干吗笑呀?”

我向他表示抱歉:“把歌德和鲍姆巴赫凑在一起了。”

“噢,是这样!当然这是可笑的。但却又不可笑。您可以相信,年轻姑娘到这年龄,无论读的是好诗还是歪诗,是感情纯真的诗还是骗人的诗,她们都不在乎。对她们来说,诗只不过是解渴之杯罢了,她们根本不注意酒的本身,酒还没喝,她们的心就已经醉了。这位姑娘就是这种情景,她的憧憬已经装满了杯子,使她的眼睛也发出了光彩,指尖在桌上微颤,走起路来步履显得奇特、笨拙,但却又很轻快,带着一种飞跑和恐惧的风韵。看来她渴望同人说话,倾诉她充溢胸中的一切。但是这里没有人,只有寂寞,只有毛线针左右碰击的单调声音,只有这两位妇人的冷冰冰的、多疑的目光。一种无限同情之心在我身上油然而生,可是我又不能接近她,这是因为,首先,在女孩子此刻的心目中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是没有吸引力的;其次,我讨厌跟全家结交,尤其讨厌跟上了年纪的家庭妇女结交,这就排除了我去接近这位姑娘的任何可能性。于是我就试着做了一件奇怪的事。我想:这位年轻姑娘还没有开始独立生活,阅历不深,大概是初次到意大利——在德国,意大利被看作是浪漫主义爱情之国,是那些罗密欧们之国,那里,背地里在谈情说爱,还有扇子落在地上、寒光闪闪的匕首、假面具、少女的伴娘和温存多情的书信。那是由于受了英国人莎士比亚的影响,其然莎氏自己从未到过意大利。她一定在做着风流艳梦,但又有谁懂得少女的梦呢?这些梦如飘浮的白云,毫无目的地在蔚蓝的苍穹里浮移。这些如云的梦,黄昏时分总是染上灼热的色彩,先是紫色,随后又燃成火红。她觉得,在这里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都不会使她感到意外。于是我就决定给她虚构一个神秘莫测的情侣。

“当天晚上我就写了一封缠绵的长信,既谦恭又尊敬,用了许多奇特的暗示,信没有签名。信里没有提什么要求,也没有作什么许诺,既热情奔放,又含蓄有度,一句话,像是从诗集里抄来的一封浪漫的情书。我知道,她因为心潮激荡,所以每天总是第一个去吃早饭,于是我就把这封信叠在餐巾里。到了第二天早晨,我从花园里对她进行观察:只见她猛吃一惊,大为诧异,她那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了红晕,一直红到脖子。她困惑地环顾四周,全身震颤,以小偷似的动作把信藏了起来,随后就神情不安、激动烦躁地坐着,早点几乎连碰都没有碰就走了出去,走到外面那浓荫覆盖的、很少有人涉足的小路上揣摩这封神秘莫测的信去了……您想说什么?”

刚才我下意识地做了一个动作,因此得解释一下。“我觉得这很冒失。您难道没有想过,她可能会去查问或者——这最简单——去问跑堂的,餐巾里怎么会有封信?或者她不会把信交给她妈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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