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族小说

宿命 36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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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祖父的心愿不折不扣地实现了。婚后一年,夫妇二人的独生子出生了,取名米歇尔-费尔南-玛丽-约瑟夫,为简便起见,我们将称他为米歇尔-约瑟夫。我不打算经常提及这个大我十八岁的异母兄长,不过因为无法切断我的叙述,我也不能完全不提到他。描绘一个此刻正在保姆怀里啼哭的人的特征似乎有点为时过早了,不过,有一句引言却是不得不提的,而我是从米歇尔-约瑟夫本人那儿借用来的;我在其他地方谈到过的而且也是他在大约六十年后撰写的一些简短回忆录的头几行用一句话提到他的诞生,这句话是人们也许在任何其他的自传中无法找到的一句话:“我生于图尔奈的一处私宅里,根据保存在档案中的一份资料,宅子里的家具花费了两万六千法郎。”

我在米歇尔的荒唐作为中看到了米歇尔-夏尔及其儿子身上所幸存的那种温情。而在下一代,情况则大不一样了。教育在这其中起了一些作用。这个父母没怎么能够领他从这一泉城到另一泉城走走和观看一场场赛马的孩子,时而在其外婆玛丽-阿泰纳伊的仙女(我自个儿美化的名字)家族农庄里被精心呵护且过分溺爱,时而又在黑山他奶奶诺埃米的照看下成长,令人惊异的是,这个淘气的孩子与难以相处的诺埃米奶奶却是很合得来。冬天,米歇尔-约瑟夫被交给一位性情暴戾的老军官及其妻子照看,老军官的妻子是一位个子矮小的夫人,擅长在瓷器上作画,然后把自己的产品当成旧时里尔的物品出售,而随后产生的不睦无疑令夫妇二人的年轻男房客的精神受到创伤。后来,米歇尔虔诚的姐妹玛丽·德·P对这个孩子的坏脾气没了信心,要求她的兄弟把孩子接回去。我们将看到这个孩子从一种宗教教育的地狱过渡到一种世俗教育,从沃吉拉尔街的耶稣教会学校进入杜埃中学,又从那儿到了里维埃拉河畔的一所良家子弟寄宿学校,在这中间,他还逛过一些肮脏不洁、属于另类的地方。一贯放浪形骸的米歇尔,在想到自己的儿子时(也就是说他极少想到自己的儿子),就给他买不少礼物,从新出的铅制玩具车到第一辆摩托和第一辆跑车。他还让自己尚是个少年的儿子在一个充当随从的同伴的陪同下长途旅行——我在别处说过他有时利用假期或干脆在儿子上学期间把儿子硬拉出来,同他和他的第二任妻子或情妇中的一个一起过上一段日子,这些做法常常弄得大家不欢而散。

由此,在父子二人之间产生了一种持续了一辈子的敌意。一九〇六年,当米歇尔-约瑟夫到了应征入伍的年龄时,他选择了前往比利时,他是在图尔奈出生的,可以这么做。米歇尔对此大为恼火,可他也不想一想,正是他自己那逃兵身份才使得米歇尔-约瑟夫在国外出生,才使他的选择成为可能。如同遇此情况的其他人一样,小伙子只想逃避在法国军队的三年服役期,这一点大概是不会让那位沙文主义的父亲受到刺激的。但是,从逻辑上考虑则又有所不同:米歇尔隐约感到他儿子在换个国土的同时,也就放弃了蒙田、拉辛、拉图尔的色粉画和《世纪传说》。他这么看并非完全不对。儿子以一种可以预料得到的反应一古脑儿地反驳了自己的父亲:娶过三个妻子、有过许多情妇的米歇尔一共就生了两个孩子,而米歇尔-约瑟夫将成为一个多子女家庭的父亲。他虽是一个喜欢读书的人的儿子,但他将以不学无术为自豪。米歇尔尽管对宗教生活的某些方面有着强烈的向往,但在生活之中和死的时候都全无信仰;米歇尔-约瑟夫却没有错过一次十一点的弥撒。米歇尔是个不把祖宗当一回事的贵族,他连自己曾祖母的名字都不知道;米歇尔-约瑟夫却知道家族谱系。父亲对自己的儿子虽冷漠但却百依百顺;儿子对自己的孩子则会是很严厉的。在其简短的回忆录中,米歇尔-约瑟夫尽可能地不去提及这个在各个方面都受到顶撞的父亲,被称之为“我亲爱的妈妈”的贝尔特也只是在她临终时被提到过一次,米歇尔为此还指责儿子在母亲去世之时连哭都不哭一声。

不过,使父子二人疏远的最大原因则是他们对待金钱的态度。米歇尔喜欢钱是为了花的;米歇尔-约瑟夫喜欢钱则是因为他知道,在银行里没有存款,对于他来说所有一切宝贵的东西——社会地位、门当户对的婚姻、上流社会的艳遇——全都会化为泡影。我小的时候老听见父子俩唇枪舌剑,相互指责:“你把家族几代人的田产都给卖了:克莱伊昂古尔、德拉努特尔、黑山……”——“算了吧,祖宗的田产……你连祖宗待的国土的公民都不是了……”至少有一次,我看见他俩在这个边境线不确定的地区比在别处的争吵更加愚蠢,最后竟然大打出手。我当时还小,不可能弄清儿子对父亲的恨(也许是因为缺少父爱所致)是因为米歇尔对他儿子所希望相信的一切鄙夷不屑呢,还是自负的继承人干脆就不想原谅专制的父亲把一大笔财富给挥霍掉了,在把继承权的移归视为一种授权的人看来,这两种态度其实是一回事。

我很明白人们可能会如何勾勒我异母兄长那副挥霍者的复兴继承人的圣徒形象。米歇尔一九一一年在比利时结婚和安家,就住在那个唯利是图和热衷于上流社会的布鲁塞尔,在那里,聚敛钱财和崇尚名誉地位比任何地方都猖獗。不过,我们可得注意,我们对这种对金钱冒险的兴趣如果不是怀着抒情的心态,那也是怀着尊敬的心情的,那可是金色世纪的阿姆斯特丹啊!那种在十八世纪德国过时的宫廷中的对纹章的感伤和贵族小集团是令我们着迷的。如果你在四十年中始终坚持不懈的话,你几乎总是能够得到你所想要的东西的。我的异母兄长擅长于跻身到这个对他来说并不完全了解的环境之中,他希望在其中生活,于是,他让他的孩子们寻到了出色和牢靠的人家喜结连理。我与他在相隔将近二十五年未通音讯之后,于一九五七年接到他的一封信,说他成功地获得了骑士头衔,这是他为自己及其后代证明了他的里尔的祖父因认为在法国业已过时而加以拒绝的那个头衔。我对此差点儿笑出声来,但我今天发现,对于一个仍然拥有宫廷和一个活跃而积极(即使这种活跃和积极完全是表面的)的贵族阶层的小国来说,因获得一份证明其骑士地位的文件而欢喜雀跃并不比一个法国人因获得荣誉勋位勋章而大肆庆贺更加荒唐。

在这里,我尝试并不张扬地描绘一番在我的一生中起过作用的这个人物。我小的时候,他突然闯入我房间里,可把我吓坏了:这个穿着漂亮的年轻人具有悄悄溜进一个房间的怪诞天赋,他滑步进入,带点舞步(后来我从某些安达卢西亚民间舞的专业舞者那里又看到了这种舞步),这会使人以为他从一位外祖母那儿继承了茨冈人血统的说法并不只是一个家族传说。不过,这个自愿扮演坏孩子的小伙子很早就十分注意礼貌了。他很恼火,他的这个异母妹妹对于他来说已经是玩不到一块儿去了,可是她比他所想象的一般的小女孩还更加沉于梦想,更加一本正经,更加平静安生,特别是这个同我一样长着一张笑嘻嘻大嘴的男孩在这个妹妹面前却笑不起来。我记得有一天下午,在海边,在沙丘顶上,我在凝神注视着海浪涌起,落下,最后变成一条不停地变动着的长线冲向沙滩。我写下的这句话当然是今天的描绘,不过,那个七岁小姑娘的隐约感知则是一样的,或者比今天我这个老妪的感知更加强烈,尽管她当时没有表达出来。我的异母兄长蹑手蹑脚地爬了上来,我听见一个阴沉的声音在呵斥:“你待在那儿干什么呢?小孩子应该玩耍而不是幻想。你的玩具娃娃呢?一个小姑娘是绝不能没有玩具娃娃的。”我以小孩的那种不屑的冷漠把这个我已经觉得满嘴陈词滥调的小成年人归于蠢材的范畴。其实,他也同大家一样,有自己奇特与深沉的地方。

对他的些微关怀——他感冒卧床的一天给他留下的一朵鲜花——都能让这个神经质的人激动得流下眼泪。我很久之后才弄明白,这种形式的激动往往是那些无以回报而又对别人的馈赠感到惊讶的可怜人的性格使然。另外,我也曾看见他对于一些可以说是亲爱的人不可思议的残忍。他相信“不得好死”,而且也害怕不得好死,想象着自己的亲人们就可能有不得好死的人。在这样一个希望自己在想象力方面没有才气的人身上的这些惊人的概念也许是源自其外祖母玛丽-阿泰纳伊,据说她好像不时地会遇上鬼魂。如同有其父必有其子的许多孩子一样,他回答问题时常常模棱两可,但那并不完全是在撒谎:当事先已确信德迪翁-布东老爷车不可能爬到猫山顶上去的诺埃米问到这一问题时,他回答她说他是坐了车子上到顶上去的;其实,他是想说那辆在山脚下坏了后又载着自己的拉干草的马车。另外,他还以一个殷勤的男人和骑士风度捍卫了一个私生女的权益,这个私生女没人过问,她的一个亲人因想谋算其继承权而让她缺衣少食,挨冻受饿。我很遗憾地说,米歇尔借此机会嘲弄了私生女的那个亲人。正如蒙田所说,我们大家都不是完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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