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族小说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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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伤一个人的心,要让一个人沉溺在打击里,太容易了,只消几道目光,一张白纸只是有了个污点,社会上的人们就容不下他,人们为什么不看看这张纸上污点以外的地方?后来他才发现,人们不是不看,而是不愿看,因为要憎厌一个人很容易,要相信一个人则是太累太难。 「我说过我会相信你。」她抬起他的下巴,逼他看向她眼底的指控。「而你呢?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陆晓生沉静地看着那双为他蓄满泪水的水眸,「我不是不相信妳,而是那时的我必须重新出发,若是留在这里,别说是出发,我就连个再见妳的机会也没有。」 她哽咽地以两手掩住口鼻,「就算是要走你也可以告诉我的,你不是说你不怕我爷爷的棍子?你不是说过顶多再去挨几顿打?为什么你不来把我带走?如果这些你做不到的话,你大可以告诉我,我可以自己去找你的,可是,你就连个地址也没有留给我……」 「因为我不能要求妳为了我而放弃一切,爱不能只是我个人的自私而已。」他起身走至她的面前,轻轻拉开她的双手,「我虽爱妳,但我知道还有更多人也爱妳,我不能只为了成全我自己而将妳自他们的生命中夺走。」 一张张关怀她的脸庞,顿时浮现在咏童的脑海里,令她不得不承认他所说的是真,她也难以想象,当年若是她不顾一切地跟他走,在她身后,将会有多少人为她流泪。 他以指揩去她眼角的泪水,「以前的我,没有把握能给妳过好的生活,我不要妳在我身边也跟我一样遭人指指点点,我更不希望妳为了我而像妳的小叔一样,也被妳爷爷给赶出家门,所以我才要妳等我,只是我不知道,这一等,就让妳等了那么久,但请妳相信我,我真的已经尽了我的全力。」 他当然能将她带定,只是后果恐将很难堪,他不要她在她爷爷面前只能委屈,或是得不到她家人的祝福,他情愿在他事业有成的情况下,正大光明的来接她,至少,他要让她在人前挺得直背脊,他要让所有爱她的家人,都肯定她的选择并以她为荣,因为嫁人对每一个女人来说,是件美好而幸福的事,他不愿那只是一场逃难。 「咏童……」陆晓生弯下身子,轻轻揽住她,「我舍不得妳陪我吃苦,我不忍心看妳为我流泪,我不要妳也经历到那些。」 不知道他竟为她想了那么多的咏童,难以成言地一直摇着头,为他独自承揽一切的孤单,也为他那只想保护她的心情。 「我舍不得妳。」他低声轻叹,低下头埋首在她的颈间。 咏童忍不住伸手紧搂住他的颈项,将这个离开她那么多年的男人再拉回她的怀抱里,含泪的她偏过螓首,迎向他那也在寻找着她的唇。 沉淀在记忆中的童话故事已经走得很远了,在经过孤单的洗礼后,久违多年的这个吻,像个再次轮转的季节,重新降临至他们的身上,令他们情不自禁地遗忘了其他的季节,只想留住这短短的一瞬间。 艳光四射的晚霞,自窗外照进室内,将一室映照得灿眼辉煌,躺在她身后的陆晓生透过她的黑发,静看着他们曾经一起看过无数次的夕阳,他很想挽留住那正一点一滴流逝的时光,并不想这么快就离开这座短暂的天堂。 从不曾这么亲昵地躺睡在他怀中的咏童,一面静看着夕阳,一手无意识地轻抚着他覆在她掌上的长指,在这时候,即将到来的婚事、为她担心的家人们,都在她的脑海里走得很远,只留下身后那具在分离过后又紧紧相拥的身躯。 「妳曾说过,妳要嫁给我。」 光滑的肩膀,在他这句话一出口后,不禁抖颤了一下,他不甘地收拢了双臂,像要把她嵌入他的体内一样,而后他埋首在她颈问低喃。 「是妳说的,妳说这辈子只会嫁给我。」 咏童无言地闭上眼,滚落在枕面上的泪水,一下子就消失了踪影。 夕色过后的黑夜来临得很快,点上床边的床头灯后,陆晓生轻轻将她翻转过身,在灯光下与她四目相对,静看着已经长大的彼此。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咏童清楚地看见了以前她没有看见的那些。 从前的她并不知道,思念,其实就是爱情的另一种形式,她也总认为,思念一个人的时候,对方就将永住在心底永不改变,可是实际上,他们谁都无法阻止时间的流逝,一旦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无论是曾多么的信守承诺,多么想将分离的那一天永远停留在心中,然而时间并不会因任何人的心痛而停止,蓝天也不会因此而不再湛蓝。 他们都会长大,也都已经踏上了人生的旅程,虽然这过程并不如他们想象中的美好,他们也没有依循着当年的心愿成为他们所想要成为的那个人,可是他们还是长大了,带着防备不足的盔甲,摇摇晃晃的上路。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在彼此的身旁相互作伴、彼此依偎,他们就只能冒着属于自己的风雨,即使脆弱,即使不安,也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上路,而在这条路上奔波了千里后,身心俱疲的他们这才发现,无论一路上的风景再如何改变,流年再如何变迁,其实只要他们一回首,就可以看到十七岁时的自己。 那个曾全心全意付出所有的爱恋,只求能够相守的自己。 稍稍带点粗砺的指尖,细细抚过她的脸,划过她的眉、她的眼,像在温习往日甜美寂静的那些,而她也以指轻轻碰触过他深邃的轮廓,像在重新加入那些她来不及参与的改变。 「回来我身边好吗?」 她曾离开过吗? 当盛在眼中的泪水翻落眼眶之时,她才明白。 爱情,并没有颜色、重量,它甚至连个形体都没有,可是只要它一住进心中,就再难以走开,而从前,则是用一串串的泪水所写成的日记,它清楚的记下了他们每一个落泪的瞬间,与那令人心动的每一个片刻。 贺家上下,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紧张的气氛了。 打从被骗去的咏童晚归后,一直在等着她回来的贺家成员们,就随着不言不语将自己关在房里的咏童一样,也都处于一种沉默的状态中,偏偏在咏童的面前,所有人又屏生了气息没人敢问她话,就怕又碰触到她那个陈年的伤口。 将耳朵靠在女儿的房门外,听了好久就是没听到半点动静的贺之谦,在又探听了半个小时后,终于忍不住伸手敲了敲房门,并清清嗓子。 「咳咳,那个……」 「不要问!」也躲在门外窃听的郭蕴眉,在他一出声时,立即一掌打上他的头顶要他消音。 「可是咏童……」贺之谦迟疑地指指房门紧闭的女儿香闺。 「闭上嘴啦!」这下换脾气跟他很相似的儿子用铁拳敲上他的头。 贺之谦捂着头瞪向他们两个,「你们统统都不开口我哪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全家都变成了哑巴,连问一下也不行? 「叫你不要问你是听不懂吗?」下一刻,母子俩同心协力地将关心女儿过度的老爸给架走。 坐在床上屈膝抱着头的咏童,在门外的脚步声定远后,缓缓抬首看向房门。 夕阳下,他的轮廓,还近在眼前,他的发梢、每一寸肌肤,就这么轻贴在她的之上。 她一手扶着昏昏沉沉的脑际,仍是不能确定那究竟是她幻想过度所作的美梦,抑或是他所给予的真实。 抽掉了身体里长久以来做为动力的思念之后,她还剩下些什么? 她不堪的发现,即使是她的婚期已近在眼前,在失去了对于陆晓生的思念之后,自己仅剩下一具躯壳,曾经努力要忘掉他的那个自己曾认为,不管再怎么痛苦,长夜总会过去,终有一日,对于他的一切,她将会失去所有的感觉…… 但在她心乱如麻的这当头,她却遍寻不着那时曾这么说过的自己,偏偏藏在脑海最深处里的记忆,像是被人重新复写了一遍,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还愈来愈清晰,像是从没有离开过,她的心,她的身体,至今仍牢牢地记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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