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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骂贼臣张贵发严辞送灵柩韩新当说客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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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张世杰叠次奉了诏旨,叫他退援江州。你想他在外领兵,哪里知道这诏旨是贾似道、留梦炎做鬼呢!他只知道是江州危急,所以朝廷要他上救援,然而又没有派人来代守鄂州。想来:“朝廷的意见,是连江、鄂两州的责任,都付在我一人身上的了。”当下会集了众文武商量留守鄂州的人。众文武都说朝廷既没派人来代守,这责任仍存将军身上;好在公子随任在此,就该交付与公子代理,别人是断不敢僭越的。世杰恐怕国威年轻,诸事不谙,再三要另举能员代理。争奈众文武一定不从,又说道:“虽然公子年轻,我等竭力辅佐是应当的,至于权领这印缓是万万不敢。”世杰无奈,只得将鄂州印绶交与儿子国成,再三叮嘱小心在意。留下张顺、张贵、李才及一班文官佐国威守鄂州。令陈瓒带领一万水帅从水路进发,自家领二万陆兵由陆路进发。均向江州而去。伯颜打听得这个消息,连忙飞檄张弘范,叫他拨一支水军去追陈瓒。自家又令葛离格达率领十员副将,由陆路去追张世杰。料来:“他赴援心急,一定无心恋战。这番赶去,虽不能一战而定,却也可以掩杀一阵。”葛离格达领命而去,却被李才预伏一军在城外抵死挡注。葛离格达不得前进,只得退回报与伯颜。伯颜便教请了张弘范来议事,直议至天晚,尚未决计。

忽报鄂州城中有一名逃卒来投降,口称顺报军情。伯颜教唤进来。那逃卒一步一拐的进来见了伯颜,叩过头,口称被张顺责打,因此气愤逃出。便报军情。伯颜问:“有何军情?”逃卒道:“张顺料得将军这边一定派水兵士追陈瓒,今日特派流星马由江边赶去,约定陈瓒,倘元乒追来,即当返战。他这边来率水帅赶去,预备前后夹攻。”伯颜听说,便叫将这逃卒留下。与弘范商议此事。弘范道:“事不宜迟,我已定下计了。如今急要回去调度,包管这回杀得宋兵片甲不回也。”说罢,匆匆辞去,先差一匹流星马,也沿江边赶去止住水军,叫且莫追赶。又另外授了一个计策,然后自家指拨各水军,只待探得宋兵起碇,这里也随后赶去。

原来张瓒见李才挡住了葛离格达,便到张国威处献计。言元兵既由陆路追赶,则水路一定也是不免的;不如去知照陈瓒,叫他且止住勿行,以侍元兵。这边另用水军追去,前后夹攻,可获全胜。国威从之。当下张顺便去分派拨出数十号无用的船,船中满载干柴硝磺引人之物。每十船作一排,用铁绠相连,每排之中,却夹着战船一号。吩咐追近敌兵时,即放起火来,将本船铁埂解开,由众火船顺流而下去烧敌兵。自家同张贵率领百号战船,随后接应。调拨既定,专等是夜天将黎明时,悄悄起碇。张顺仍自出外巡哨,恰见一个兵丁犯着军令。张顺便按军法把他责了数十棍,及是夜来查点军士时,却少了一名,知道一定是被责的逃去无疑了。急来见张贵商量说:“倘这兵逃去,将我们之计泄漏与敌人,岂不是误了大事!”张贵道:“既如此我们不等黎明动身,就此即刻起肿,料他纵然知道,也调拨不及。”张顺依言,同去回过了国威,即刻起行。光打发放火船去后,自家万才同张贵督领各战船,浩浩荡荡向下游赶去。赶至次日黄昏时分,望见前面火光大起,烟雾蔽江,知是前船放火,忙叫扬帆鼓桨,迎将过去。走不到十里江面,以见众人船东飘西荡的散满一江,火船那边却是旌旗招展的,不知多少战船,一字儿排着迎上来,这回料是陈瓒回兵,正欲合兵一处,会同追剿;不期两面行近时,忽听附一片胡笳声响,来船却是元兵。张顺大惊,急挥众船上前接战,正在酣战之时,忽报后面元兵赶至。张顺忙教张贵分兵往后迎敌,吩咐道:“不幸吾计不成,反中敌计,第二人惟有以身报国的了;不过多杀一个敌兵,总替中国百姓多除一个祸害,大家努力去干吧。”说罢,仍挥兵迎敌。张贵自去挡住后面。这里张顺明知不能取胜,仍是抵死向前;战至天将黎明,身上中了六箭,着了四枪,支持不住,大叫道:“生不能杀敌矣!死当化作厉鬼,去啖尽蒙古人也。”遂投江而死。

兵士飞报与张贵,业贵恼得火星乱迸恨得肝肠寸断;并力向前,要替张顺报仇,忽然一枝冷箭迎面飞来,张贵急躲时已射中了肩窝,急急拔下箭头,敌船已近,两舷相擦。敌将他搠来,被张贵挟住。那将趋势跳过船来,敌兵也纠纷过船,杀散众兵,将张贵缚住,解到中军船上,来见张弘范。看官,须知这番这一支宋朝水军,要算是全军覆没的了。

当下张贵来到中军船上,只见张弘范头戴胡冠,身披胡服,得意洋洋的居中坐着。董文炳、吕文焕分坐左右,还有许多中国人都侍立两旁,不用说,这班都是降将了。弘范见了张贵,便叫他投降。张贵直挺挺的立着,一言不发。弘范以为他有心要降了,便道:“久闻将军勇略过人,倘能弃暗投明,取斗大黄金印,犹如反掌。人生图的不过是功名富贵,我劝将军切休执迷不悟,倘能为大无朝做个开国元勋,将来紫光阁上,恐怕少不了将军的图像呢。”张贵也不言语,两只眼睛口瞪言弘范,半晌发话谊:“我好不明白。”弘范道:“我这是披肝沥胆的好后,你如何不明白?”张贵顿足道:“我好恨。”弘范道:“你又恨什么?”张贵道:“我下明白中国很干净的上地,种出很干净的米麦,如何养成你们这一班龌龊无耻全没心肝的小人。我只恨我姓张的人,从来是堂堂正正忠义相传的,如何忽然生出你这个东西,将来倘使有人要著‘姓氏涪’、‘尚友录’等书,把你这东西的姓名也收了进去,岂不辱没了我姓张的么?”弘范大怒,方欲说话,张贵又抢着说道:“老实对你说吧,你要叫我投降,须知我张贵自祖宗以来,便是中国人;我自有生以来,食的是中国之米,踏的是中国之土,心中目中何会有个什么‘鞑靼’来!不像你是个忘根背本的禽兽,只图着眼前的富贵,甘心做异种异族的奴隶,你去做奴隶倒也罢了。如何还要带着他的兵来,侵占中国的土地,杀戮中国的人民!我不懂中国人与你有何仇何怨,鞑子与你有何恩何德,你便丧心病狂,至此地步!难道你把中国人民杀尽了,把中国土地占完了,将一个堂堂大中国,改做了‘鞑靼国’,你张弘范有什么光荣么?看你这不伦不类的,你祖宗讨给你的肢体,没有一毛不是中国种,你却守戴了一身的胡冠胡服,你死了之后,不讲见别人、你还有面目见你自家的祖宗么!这活不是我骂你,我只代中国的天地神圣祖宗骂你,还代你自家的祖宗骂你。”一席话,骂得张弘范闭口无言,手脚冰冷,面目改色,几乎气死。两旁立的降将,本来都是中国人,听了这一席话,起先也是汗流浃背的,到了后来,老羞成怒,由不得张弘范做主,也下等号令,一个个拔出腰刀来,把张贵乱刀砍死。他那点忠魂,只怕去会张顺去了。当下弘范气过一阵,叫抬去张贵尸首,便要追赶陈瓒。董文炳献计道:“如今纵追着前兵,胜了一仗,顶多不过覆没了他一军,莫若回兵,用计去袭了鄂州,方为上着。”弘范依言,一面用轻舟逆流而上,追捉宋朝败兵,不许放一名回鄂州去;一面将夺得宋兵的旗帜衣甲,叫自家兵士扮了宋兵,转过船舵,向鄂州而来;因是逆流,故行了三日方才得到。

这日早晨,离鄂州只有五十里,弘范便叫泊住,等到黄昏时分,方才起碇,赶到鄂州,已是深夜,叫军士打蓄灯球火把,去叫城门,只说是张顺、张贵两将军得胜而回。城上守兵不知就里,望见是自家兵马,即开了城门。元兵一拥而入。

李才正在各处巡哨。闻警急来迎敌,争奈元兵来的势大,城中虽说戒严,却只在城上安直守具,并未曾准备巷战。李才左冲右突,终归无用,眼见得大势已去,又念着纵然杀得出去,有何面目去见世杰,遂拔剑自刎而亡。

却说张国威在州衙内忽听得外面人声鼎沸,情知有变,急忙披挂,待要上马,忽然来了一队元乓,将州衙围往。一员敌将策马闯入中门、弃枪下马,对国威拱手道:“贤弟,别来无恙。”国威倒觉得愕然,定睛看时,不是别人,正是表兄韩新。原来韩新是世杰的外甥,所以同国威是表兄弟。从小在世杰处学了一身武艺,后来只力干戈缭乱,久不相闻,这韩新存了一点贪生怕死之心,忽然又生了一个图取功名富贵之心,所以投到蒙古军中,派在张弘范帐下差遣,是夜赚开城门,领兵入城,也有他一分的功劳。当下国威问道:“贤兄不是投了蒙古么?”韩新道:“正是,如今我受了定远大将军之职。”国威道:“然则来此何事?”韩新道:“来保护贤弟。”国咸道:“如此说,贤兄是要投诚反正了。果然如此,就烦贤兄助我一臂之力,出去杀敌。”韩新道:“如今满城都是元兵,如何去杀!”国威道:“难道不杀他,在此坐以待毙么?”韩新道:“我正是恐怕贤弟见城池已破,萌了那迂腐的见识,所以特地来劝你。”国威怒道:“如此说,你不是投诚反正,却来劝我降敌了!我念一点亲情不杀你,你快走,不要误我的事。”说着要去取他那方天华彩。韩新一把拉住道:“贤弟何苦如此!岂不闻‘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任你出去,难道你还杀得出城么?俗语说的蝼蚁尚且贪生呢!”国威大怒,伸手向着韩新面上就是一拳。韩新也大怒道:“我好意相劝,何得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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