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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家的娘子大多泼辣,只这个侄女随了她那不堪大用的姨娘,不论何时皆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五婶自然是瞧不上的,不过好歹沾着亲,自家人叫独孤及信这个道貌岸然的糟蹋了,她自然不能忍下这口气。 一家人鬼鬼祟祟不肯叫侄女来,她和郡公娘子偏要出这口恶气,她得叫郡公府的人皆知,她高家也是高门大户,没得叫人欺负的道理。 “我看言许那娘子是个好说话的,出身也颇为惹眼,定不会容不下你,”五婶想着还是要给她说些道理,别又冒失慌张惹得云枝不喜,“况且你腰杆子也要硬气些,是那独孤及信对不住你,你受了这样的侮辱,怎么还叫他们藏着掖着,仿佛错事的是咱们一般。” 高嘉含眼中总是含着一包泪一般,这会儿又一副受了气的模样,轻颤颤道一句,“是。” “郡公娘子叫你来前可有嘱咐?”五婶吃了一口茶水,“我看你同她关系倒是亲近,这些年来待你也如亲女,连星越都比不得你去。” 星越是郡公府上姨娘的孩子,高嘉含自己出身也不算高,两人在府上的吃穿用度其实并无分别。 倒是替郡公娘子将独孤及信赶出府去,也得了她几日欢心。若是独孤及信不曾出头,在外面生不如死,恐怕才真正随了大娘子的意,可他并非池中之物,那自己这枚恶心人的棋子便又派上了用场。 当日自己求他帮忙,面对一众长辈说自己同他两情相悦,他顾忌自己在独孤府上孤立无援,便也不曾多解释。只是大娘子不肯轻易饶他,非说是他强迫自己,引得郡公大怒,便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高嘉含不知五婶是不晓得当年内情,还是故意装蒜,张口闭口是独孤及信负了自己。若不是还有姨娘要去顾忌,自己便该一头碰死在大娘子房中,叫她尝尝厉鬼缠身的滋味。 她吸吸鼻子,木然的跟着点头或是回应一声。 五婶看她简直是个木头样,这般不受教,如何能得郎君的欢心。 “他如今是大都督,几乎便是一人之下,连官家都要给他几分薄面。你家中姨娘的日子难过,今后便要靠你接济,如今这高枝就在眼前,你便是挖空了心思也得贴上去。” 五婶一会儿义愤填膺,一会儿又叫她大兴无耻之事,高嘉含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若是自己在他面前得宠,高家便也能分一杯羹。若是不能,恶心一把独孤及信也是好的。 自己便是个玩意儿,谁也不曾将自己当成个人。 却见独孤及信踢门进来,那长剑从门外刺进,吓得五叔差点跪坐在地。 他根本不给旁人说话的机会,见了他便砍,郡公来拦却被他一并刺了一剑,简直是杀红了眼。 五婶在内室听到动静,便知是那阎王来了,整理了衣冠便预备出门训他。 结果才出了门,便见自家郎君的鼻尖正被独孤及信指着,只一根银针的距离罢了,就要开了他五叔的瓢。 满地血污,她几乎要被血腥气掀翻了去。 自己的儿子邪气,郡公不是未曾见过,上次将大娘子拖出去打板子打得去了半条命,今次又来他亲叔叔身上讨命。 郡公在旁将他死死抱住,“高氏一直放在临南本就不像话,当日你既认了彼此有情,又不肯娶她进门,不是逼得叫人去死。” 他却提起剑来扎在五婶脸旁,一字一顿道,“五婶也是这意思?” 五婶这会儿却不敢再惹她,“嘉含就在里面,你同她细说,总归,总归能商议个结果出来。” “高——嘉——含。” 他声音如催命鬼魅,在座众人都被这声音之中凉意击中,若是今日不能如他所愿,必然要血洗当场。 戚云枝对她非同一般,五弟妹确实叫二人夫妻离了心,却也将他激得嗜血无情,几乎要了他五叔的命。 半天却不见动静,那小厮将房门大开,眼前只一双绣鞋,房梁倒高,高嘉含踩得也高。 她知道自己活不成了,本想着一了百了。 独孤及信却冷笑道,“好,真好!” 屋内简直乱做一团, 独孤及信冷眼看着正欲自尽的高嘉含。 一旁的五婶却甚至连一句劝和的话都说不出来,艰难爬去了五叔的身边,看着他浑身是伤, 倒在血泊之中□□不止。 郡公这时候已经叫他挣脱开又扔去了地上, 他只觉若是再被逼得急了, 纵然是杀君弑父, 他也不会再回头了。 独孤及信示意洪四海递给高嘉含一支短剑, “既然一心求死, 也便成全了你。” 洪四海踟蹰了下, 那短剑锋利,只轻轻一挨便能割破人的皮肉。 “洪四海!”独孤及信的眼神几欲喷火, “还不给她。” 高嘉含泪眼朦胧的瞧了洪四海一眼, 便起身向殿中红柱猛冲而去。 “不——” 云枝带了人来高声劝阻, 洪四海却早已经冲过去将高嘉含拽到了身后去, 若是再迟上一步便再无回头之路了。 她赶到之时见到的便是这副景象, 简直如人间炼狱,满地的血红叫她有些晕眩。云枝强撑着将他的长剑夺下丢去了一边,制止他再去靠近五叔和郡公二人, “快去寻良医来, 看看五叔的伤势要不要紧。” 他看着躺在地上含糊呼痛的“至亲”, 忽而生出一丝畅快的感觉, 他原本也不想一剑结果了五叔,反而享受一剑又一剑仿若凌迟的感觉。 比他步步高升, 狠狠将独孤府众人踩在脚下还要畅快十分。 他们一个个都欠自己的,独孤氏的每一个人, 独孤及信在他们所有人的打压,诅咒和谩骂声中成长, 他恨着他们所有人。 耳边似乎还能听到高嘉含的痛哭之声,她说自己失了身。接着大娘子恶狠狠的叫人将他压在地上,他的鼻中充斥着下雨之后泥土的腥气,因他是那个强迫高嘉含的人。可他分明什么也不曾做,白天在校场比武夺了冠,夜里一直等着郡公回府,想要博他一眼关注,得上些许赞许。 自阿娘过世,大娘子进府,他已经很久不曾听到阿爷对自己的夸赞了。 他见到云枝的神情都有些恍惚,只是轻柔的贴在她身上,仿佛用些力气便会破坏掉云枝一般,温柔又疯魔的摩挲她的发顶,“你来了。” “你看,今日的事情才是我做得,我复了仇,可真畅快。” 云枝捧着他的脑袋叫他看向自己,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疯狂而又嗜血,可见了她又像个沉浸在回忆之中的孩子,有些偏执的恶劣。 “阿兄,”云枝轻声唤他。 他肃然的表情几无波动,仿佛在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从前之事我没做过,高氏也不是我的侧室,若你心中觉得不平,我便把他们都杀了,谁也休想分开咱们。”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另一面,她一面害怕一面担心,“阿兄你别这样。” “哦,还少了大娘子,我竟忘了这罪魁祸首,该将她的人头割下来助兴才是。” 云枝感觉他将脸贴了过来,两人如同耳语一般,那字句却叫她浑身起栗,云枝躲开他凑近的唇瓣,她因害怕甚至有些哽咽,“阿兄——” “莫怕,再无人能将咱们分开了,”他感受到云枝推拒的意思,不再去寻她红唇,只轻柔将她揽进怀中,“谁也不能。” 云枝能听到他胸膛之中心脏跳动之声,仿佛要擂动自己的耳膜,一下比一下沉重。 她终于再承受不住那股晕眩之感,在他怀中晕了过去。 云枝醒来时已经是在卧房之中,她此前也并不知晓自己对血迹有晕眩的毛病,这会儿不必去镜前查看也知自己面色一定苍白难堪,只是手腕叫人捏在手里,她一时竟有被桎梏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