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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叫凑乎呢? 秦巧吃得一张脸都恨不得扎进碗里。 润过黑酱和酸醋的熟米条,再拌上一小丁脂白猪肉,腌制好的野菜脆生爽口,绵中带香,吃到碗底再添上一注灶米汤,那滋味要人惬意满足得快哭了。 阮氏最喜看二娘吃饭了。 看她吃,比自己吃几碗都痛快! “工既不上了,便出门摘些桑叶吧。你领着你哥哥,两人也好有个照应。” 平常这些都是阮氏在做。 秦丰收孩子性,听话的时候不多,她若是出门领着,很费事,所以一般就将人拴着困在家中。 如今秦巧在,能管得住她哥,领出去放风也挺好的。 出门的时候,已经能看清外边了。 阮氏又叮嘱道:“刚下过雪,你要是进山,别太往里,看见堆白的地方先拿棍子戳看实不实,看清楚了再落脚。记着了没?” 秦巧乖巧点头。 走前,看一眼东屋:“刚看他还没醒。若是我不在,人醒了,嫂子你先给他送些吃的吧。” “晓得晓得,这点不用你操心。再不喜欢,往后也是咱秦家的人,是我和丰收的妹夫,不会让饿着肚子的!” 秦巧无可奈何,也懒得纠正,拉着一旁兴高采烈的哥哥走了。 阮氏目送人走,正要抬脚进家,却听一侧有人喊了一声‘等下’,看过去,原是林家娘子倚着门框,也不知道听多久,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处。 阮氏:“林婶子有事?” 林娘子:“方才你和二娘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妹夫?什么秦家人?” 关你屁事! 和林二全牵扯不上,阮氏懒得客气,翻白眼双手交叉抱胸冷哼:“怎么?想知道?” 林娘子忍着她得意,点点头。 “你想知道,我便得答?哬!我还偏不告诉你!” 当啷一声,关门声巨响。 “你!” 门外传来对方气急败坏的喊叫,阮氏只喊解气。 得意着,一扭身险些吓得软在地上。 “你你什么时候” 她结结巴巴,瞪着站在东屋门口的人,抚着胸口直喘气:“要命!怎么也不吱声,吓死个人哟!” 嘟囔完了,才道一声怪,“你家里小时给你喂了多少粮米,怎么个身比门头还高呢!” 本也不是问话,她站在原地。 崔三原本肿胀的脸蛋经过一夜,青紫颜色都泛出厉害。 她打眼瞅瞅,也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神情,“哦,忘了二娘说过,你天生是个哑子,出不了声。” 崔三忙点头。 二娘?应当是秦女娘,原她行二呀。 于是比划着,想问秦女娘在哪里? “这扑腾什么呢?” 阮氏读不懂他意思,摆摆手:“别鼓弄了,先过来吃点东西吧。” “醒了有什么用?还得往里填饭!”她抱怨。 “也不会说话,这往后怎么过呀”她愁苦。 “大螳螂样,得做身像样的衣裳吧。”她盘算 崔三郎沉默地听着,看妇人在灶上来回忙活。 灶屋要比外头暖和。 残余的香气唤醒他早已饥饿的肠胃,此时咕噜咕噜地直响,他有些无措,并不知对方是谁,自己在何处,于是手脚无处安放,只好寻个角落一缩,假装自己是个木头桩子。 可惜木头桩子没当上多久,很快他手里被塞了个碗。 里头装得半满,他努力撑起眼缝,只看出里边白的绿的黑的,反正能吃。 “吃吧。” 阮氏递给他一双筷子,见他老大一个挤成个团,怪可怜的,招手喊他去坐。 崔三便听话地坐好,端起自己仅剩的文雅,小口小口无声无息地吃着。 起先还忍得辛苦,吃了几口,五脏庙愈发灼疼,便耐不住,手上飞快,狼吞虎咽起来。 阮氏端了一碗热乎的米汤给他。 呼噜噜的吃饭声中,阮氏将两只小鸡子放出来。 草笼子大,小鸡子屎尿都囤积在底部,长久不清理连带灶上不好闻,她侧身走过,就在院子里就着几瓢冷水淋洗。 再回,就见他又站起来了。 手里端着两只空碗,看架势,是要出去。 “放着吧,不用你洗碗。” 人还是个病患,阮氏也没想着头一天就使唤。 “你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被流放呀?” 家族之过,未被夷族,已是万幸。 崔三不知如何比划,只好在桌上画个四方方,代表家的意思。 阮氏自然看不懂。 无奈叹口气,“问你,你点头摇头吧。” “杀了人?” 摇头 “奸/淫了妇女?” 摇头 “落草当土匪?” 摇头 阮氏便不知怎么问了。 绕开这三个大罪过,其他什么罪责才被流放,她也不晓得。 不是大奸大恶,就好。 于是,又问:“家里除了你,还有旁的人吗?” 崔三点头。 “爹娘?” 摇头 “爷奶?” 摇头 “兄弟?” 摇头 阮氏皱了眉头:“姐妹?” 先摇头后点头。 阮氏一想,“没有姐姐,有妹妹还活着?几个?” 崔三露出一个指头。 “眼下还在那村子里?” 见点头,阮氏因知晓他亲人大都死了而泛起的同情,顿时弥散。 心说:有个妹妹在,牵肠挂肚的,日后指不定还要折腾呢! 于是警告道:“我同你说清楚!先头不管你是姓刘姓王,往后都只有一个姓,那就是秦!知道没?” 崔三很感激秦女娘的救命之恩。 一个姓氏,改了就改了。 “看你老实”阮氏满意于他的反应,“我晓得你们男人爱重姓氏,血脉传宗接代。但你可不一样。” “你是二娘招纳回来的赘婿,一吊铜钱是不多,却买了你命。再往后,你得好好伺候二娘!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衣裳暖不暖?都得检点好。” “这是过日子。你得把她捧在心窝窝里,当成祖宗一样疼爱。眼下咱家年景一般,翻年了,你个大男人要出门挣活路,养活这个家。” 阮氏说着回头看他,扎着个脑袋,也不知是不是不乐意,于是尽心提点道:“不光是养活二娘,还得养活你和二娘的孩子。二娘身子康健,生他四五个总不愁。你若是不上心,让娘崽几个喝” “嫂子!” 自门外一声脆喊,打断阮氏更进一步的论调。 秦巧蹭蹭地往屋里奔,心里尴尬不已,也不知是冻着了还是叫‘生他四五个不愁’给羞上,颊上一片滚烫。 “你瞎说什么!” 阮氏:“这哪是瞎说!你皮子薄,抹不开嘴,嫂子得跟他说清楚喽。咱秦家子嗣不勤,有了他,你多生几个,也能过继给大房一个,你哥哥他呜干什么二娘呜呜” 秦巧眼都不敢往崔三那边看,急忙忙伸手堵上阮氏嘴。 她将人扯到院子里,实在气恼不过,背上的箩筐咚得甩到地上,震得阮氏心抖索,只好讷讷不敢言。 屋内 崔三头低得只剩个后脑勺朝天。 眼睛肿得厉害,却能看到自己手背上的乌青。 凑近了一闻,有股淡淡的药香。 幸亏脸上有伤,若不然,叫人看出自己颊上飞红 他悄悄舒口气,胸膛里哐哐响声平缓下去,于是终于能听见外边的响动。 是有脚步声冲着这里来了 他左右挪着腚,不知该站起还是如何,还没想妥当,一条长而直溜的腿迈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