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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是牛家给崔三的木工活图样。 当然,仅仅是其中需要他上手的那一小部分。 牛闰林好奇的自然不是牛家的图样子。 崔三想想,从怀里翻出来,递给对方看。 也没什么秘密,是他心里一直惦念,想给二娘做一架属于她自己的织机。 他从未接触过织坊,自然不懂织机构造,不过二娘做过提织,对织机大致相熟,描述得很细致,他空余的时候,便照着描摹出个粗略。 白天在牛家画个大概,夜上回了家,再让二娘细看是否不对。 纸是糙的,摸起来发涩,上面黑里穿白,打眼一看,眼睛都累。 牛闰林耐着性子琢磨,过半晌,问道:“你这是机造图?” 崔三点头。 这可真是稀奇。 牛闰林是瞧出奇妙了,只怕这人还不知道眼下这图样的了不得呢。 牛闰林手艺不行,却也并非全是门外汉。 人分三六九,行当有高低贵贱,某一个门道也是会分上下流的。 木匠工活,寻常百姓居家造物,属凡流。土木、水利、机器制造工程(包括军器、军火、军用器物等)、矿冶、纺织等工器,则是这行当的顶端门活。 “这是你自己琢磨的?”牛闰林问。 崔三摇摇头,在地上写道:我与内子并思。 内子? 哦,成亲了呀。 牛闰林又看看这张粗略图,见其中有些地方标明了尺寸,有些地方还是空白,便知这张机造图并未完成。 “你绘这个是打算自己要做一架织机?” 崔三点头。 哦豁,了不得哦! 牛闰林回忆起这人学手艺时候的表现,顿觉对方不是开玩笑。 依照自己那有些本事的爹所说,崔三是他教授过的徒弟中最有天分的一个。 他看看手中这张涂改得凌乱的纸,略打量崔三的一身打扮,心里有了计量,“这纸你收着,暂先别给旁人看。” 一招手,旁侧伺候的杂役上前。 牛闰林吩咐几句,耳闻院外有杂役请安的声音,便知下晌学艺的时候到了。 “今日略匆忙,来不及细谈。明日下修,我想约你吃一顿暮食”又忆起崔三方才提起他内子,“若是方便,还请崔娘子一并入席。” / 青口镇并不穷恶,算得上中等,丰客居是城西较为出名的酒家,镇上人常在这里宴请。 秦巧与崔三跟着厮儿指引,最终在临窗的一桌坐定。 牛闰林眼神自这夫妻二人进门,便一路追随。 越看越觉得玄妙啧啧若不是着人打听过,光瞧这两人穿衣扮样,只当是哪里来的乡野粗俗人呢。 一个是汴京落魄,另一个是远乡他客。 都是见识不凡的人呐。他心里暗叹,面上却不显露,等人坐定招呼先上汤饮:“天寒,这家乳鸽汤最为出名,二位可先尝尝,也好暖暖身子。” 秦巧微笑说了声谢。 一时沉默,厮儿手脚很快,乳鸽汤用巴掌大的汤盅上好,甚为贴心的揭开瓷盖,小团香软气氤氲在鼻息之间。 来既来,便没什么装拿。 秦巧大大方方地再次言谢,与崔三对视,各拿汤勺饮品起来。 确实好喝。 秦巧不自觉挑挑眉,虽香,却克制懂礼,并没有像个没见识的人一般吃到盅底空空,留了半足,扭头见崔三亦是如此。 这空隙,酒家厮儿又上了许多菜式。 宴席并不过奢,却很精致。 秦巧没动筷,开腔道:“夫君在您家学艺,多有不便,该是我夫妻深谢。” 牛闰林受了她的谢意。 这是先机,来往来往,有来才好有往嘛。 一番客套话,秦巧直接挑明:“不知您今日?” 话留一半,牛闰林接上:“某与崔三郎君,性情甚为相投。说的亲近些,同门师兄弟也是够的。既是这般,便直言——今日相请,是想邀二位共创一番大事。” 与他很‘投缘’的崔三一言难尽,除去生拉硬套的师兄弟名分,共创大业一事也超出自己和二娘的预料。 昨夜他们曾猜测:牛闰林相请,意在织机图,保不齐是想买织机图样。眼下听,怕是不止于此。 秦巧:“共创大事?” 牛闰林无心多做寒暄:“你二位琢磨的机造图,在牛某看来,是一道商机。” 他是探过这两人的底,说起话来颇有指向:“某出资,二位出手艺,不愁将来开创一门基业。” 接下来半个时辰,秦巧与崔三坐于对首,听这位牛家郎君侃侃而论,眼景展望从小农之家,不过两载就能一跃成本镇首富。 秦巧&崔三:“” 真敢想呀! 她堪堪拦住对方话头:“牛郎君,且听我一言。” “首富一说,有些虚幻。只眼下,我夫妻手中的图样还不成气候,究竟能否得用,还要试过才知。所以” 牛闰林豪气摆手:“我信崔三的手艺!” 崔三:“?” 他从一侧拿了纸笔,写了一句话递到对面——你是喝醉了? 若不然一直胡言? 牛闰林平复下心情,在对首两个淡然的视线下,终于冷静。 “先吃些东西吧。” 秦巧轻轻呼口气,看他攥筷子吃着菜蔬,便同崔三对看一眼。 说实话,牛郎君的谋算很让人心动,她若是一点都不上心,乃是假话。 光是织机买卖一事,从满井村郑家那处所知,一架粗简的腰机在寻常人眼中都很奢望,她和崔三正琢磨的踏板织机若能落成,只怕能掀起轩然大波。 她脑中思绪过了几道,看向对面:“牛郎君,我且问问,您可知道镇上有几户人家自有织机?她们家中所用是何种样式?” 牛闰林一愣:“约莫是有几户吧。”样式的话,他便说不起来。 秦巧又问:“镇县之中,可有专司织坊的大户?其中织坊占地多少,内里织娘织机规模又做何量?” 牛闰林闭嘴不言了。 秦巧轻吁道:“非是我们不想与您共创新业。说来不怕您笑话,我家穷得出名,有您愿意出资,我夫妻恨不得立时点头拿上一笔厚财。” 隔窗有人声渐没,由远及近的打更声提醒秦巧时辰不早了。 她再度开口:“可我们不想白坑了您的资财。” 所以一时上头,热情褪去,经不起考量。 她再次道谢,看出牛闰林早不如先前兴致,一副蔫样子,便知他也品出其中关窍。 “天色不早,那我夫妻二人便先告辞了。” 牛闰林潦草点点头,盘算了一整夜的生意没着落,只想喝酒消愁,更是连起身都懒得。 秦巧也不在意,携手与崔三一并踏上归家的路。 本以为前些时候一顿餐食,牛闰林该是打退堂鼓了。 秦巧推开门,院子里哼哧磨木头的声音持续不断,间或交杂着牛闰林说话。 看那处堆放,新砍伐的整树已切割成长短宽厚不一的板材。 阮氏错身迈出,瞟了一眼,“瞧着是有模有样的。” 秦巧回过神,提起脏水桶出门去倒。 再回来时,一并帮着阮氏在东墙边淋洗菜式。 早前院里下种的菜苗顶出嫩尖,绿油油的韭菜割一小刀,剁碎伴着面糊烫锅底,吃起来稀罕,也是这时节能调换口味的一种吃法。 崔三自己琢磨出来的竹水架子颇有意思,用时候从顶上舀满满一瓢水,一路相错搭拼接的竹台因为水分量的轻重来回跌宕,轮流到最底层的时候,正好淅淅沥沥的用来洗手洗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