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族小说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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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赵择汇面色变得青绿,咬着牙看着程琉青,气喘如牛,半晌说不出话来。 屏疑副使上前在赵择汇身边耳语一番,赵择汇这才缓了面容,指着程琉青说道:“今日我放过你,等到掌司回来我请了命再来逮你。” 程琉青被他指得一抖,下意识僵直了身子不敢有动作。 赵择汇说完就带着一众朔卫出了前厅,无数双的鞋踏在水坑里,溅起的雨滴又四散落下,程琉青听着那嘈杂的脚步声远去终是放下心来。 只是一呼一吸间被赵择汇踹的那处极痛,程琉青忍不住吸气,手渐渐捂着后腰撑着。 池楼看见程琉青的小动作眉眼动了动,说道:“你就是程琉青?” 程琉青动作一滞,不着痕迹地退了两步,轻声答道:“是。” 池楼听了话略一打量了下,程琉青此时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衣袍也污糟不已,不像是会承宠床榻的人。 只是他还是说:“你很有本事,傅宴存为了你倒是做了许多出格的事情。” 程琉青闻言眼睫颤了颤,勉强扯出笑来,抬眼看着池楼,他说:“不比傅指挥使有本事,强绑了人回来倒也悄无声息。” 声音有些嘶哑,咬字含糊带着软绵的意味,能听出不是京城人士。 池楼的眼神落在程琉青的喉上,莫名地想若是没有哑,应当会是一把好嗓子。 只是须臾,池楼眼神又略过程琉青看向天井,声音和着雨声倒也没那般冷漠,“他总归不会害你,你只消安心待在他身边。” 他以为自己找了个救兵来,没想到还是傅宴存的说客,程琉青心里发笑,只是他与傅宴存的关系浅薄至此,何许如此大费周章。 “不劳大人费心了,草民告退。” 程琉青不欲再多说,一拱手就转身走了。只是行走时感到疼痛,宛如凌迟一般,动作呼吸间就要夺了他的命。 程琉青一出前厅月喜就围上来打着伞,方才她站在天井里,朔卫围着前厅她看不见只是听着里面的响动干着急了半天。直到看见浑身是血的傅宴存被扶出来一时惊惧不已,又等着程琉青同池楼说完话,整个人焦躁不安。 池楼站在原地,看着程琉青缓步走近伞下,背影清冽消瘦,看他笔直的脊背和修长的脖颈,蹒跚着渐渐走远了。 雨又倾盆地下,院内被水雾笼罩变得晦涩难辨,那抹身影渐模糊了,池楼摩挲着掌心默然不语。 路过通向傅宴存院内的小径时程琉青停了下来,他看出月喜的焦急,只是他如今是真的不想再看见傅宴存,于是便让月喜去了傅宴存的院子里伺候着,自己打着伞往小院走去。 再路过那一座红木小桥时程琉青早已没了兴致,他看见那汪水池被雨滴打得荡漾,那座小桥在风雨中也变得飘摇,他又清楚地意识到,这里是会吃人的。 不是只是傅宴存,只要是在京城里,人就是死物,是顶不要紧的。 他心上凄凉手也使不上劲儿,蓦然松了伞让雨水砸到脸上,痒痒的,落下时激起的惊诧让想沉溺在这雨里。 忽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扰,睁开眼看着穿梭的丫鬟仆人,见着程琉青他们至恐至惶,手上发着抖脚也跟灌了铅似的再也迈不动。 程琉青凝眉看了他们半晌,“你们走吧。” 程琉青招了招手,看着他们忙不迭离开的模样,想这里这样多的下人奴仆,竟凑不出一个完整的人,不过他也一样,过去从前都是不由己。 俯身拾起地上的伞,程琉青又抬脚往小院走去。 一回到院内就见那树桂花被雨打得稀碎,枝丫光秃秃地立着,花瓣雪似的落在地上。程琉青叹了口气,走到石桌前,看桌面零落的桂花,是气绝的昏黄,再没有一丝生机。 “岱镇…岱镇的花应当开了。” 程琉青闭上眼嗅了这院内最后一丝的清香,淡得快要隐入雨雾中。 这里下得是如注的大雨,他不必深究就能看见那滂沱中裹着的肃杀,他想血孽太深了,只有这样大的雨才能消磨。 正如那年的那年岱镇,乌黑的血染红了他刚煮的茶。 雨劈头盖脸地下,打在鞋上将湿濡的血迹冲刷殆尽,只留下那杯茶,血泪盈襟。 他想,再待下去和从前会有什么分别呢?不过是死得更惨与否。 罢了。 他实在是不愿意再待下去里,无论生与死,他都想离开这个地方,他要回岱镇去。 雕花木床上散出的血腥气弥散开来,屋内的一切像是被那丝丝点点的血雾封住,一如深穴死水的沉静。 月喜扒在门口小心翼翼地瞧着,瞧见傅宴存趴在床上昏昏沉沉不省人事。提着裙摆小心走进了,入眼便是猩红可怖的伤口,又长又深横亘在背部,几乎见得着白森森的骨头了。 月喜连忙捂住嘴压下惊呼,眼里冒了滚烫的泪水,一眨不眨地盯着大夫的动作。 大夫剪开傅宴存背部的衣服,一旁的书黎小心地拿着湿帕子擦拭伤口旁边的血迹,月喜见书黎颤抖着手生怕她会碰到伤口,手也攥紧了焦急地望着。 书黎胆战心惊地擦拭完伤口,便将手里的湿帕子放回盆里,不过一息就染红了整盆水。 大夫打开了药箱拿出缝针的工具来,药童见屋内如此多的人,便小声说道:“师傅诊疗时还是请各位出去吧。” 聂舒又担心地看一眼傅宴存才点点头,拱了拱手说道:“有劳大夫了。”说完就转身往外走去。 月喜仍旧伸长了脖子往里看着,书黎书叶见状连忙拉着月喜出了房门。 院内静得发慌,四人站在院外焦急地等待着,竖起来耳朵听屋内偶尔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聂舒突然猛地一拍手,转身对着另外三人说道:“你,你们谁去看看程公子,我见他也伤的重。程公子若出了事,大人醒来会着急的。” 书黎书叶对视一眼接着都看向了月喜,书黎捏了捏掌心,试探地说道:“月喜你是跟着伺候程公子的,这里有我们守着你快去看看程公子吧。” 被这话点醒,月喜登时瞪大了眼,想起方才程琉青摇摇晃晃的身影想来怕也受了很重的伤,连忙向聂舒告退,打着伞就往程琉青的小院跑去。 月喜慌慌张张地跑回去,一进院内就被一阵风刮得趔趄,连忙稳住伞低着头往屋内走去。 还未踏进屋内时心头就涌上一阵慌乱,今日落了大雨天色灰蒙蒙的,屋内没有光照着显得有些阴暗。 “公子?”月喜将伞收了放在门边,轻声问了话。 声音落下没有回应,月喜将门推开了些,这才有了些细碎的天光照进来。 月喜发觉这屋内陈设一如最初,整洁又干净,那樽白瓷的桌案上还有薄薄的灰尘,这一切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 越往里走心里愈加恐慌,蓦然想起程琉青说过的话,他说他是会走的。 月喜连忙疾走了几步,一眼就看见了床边的包袱,褐色的布,看起来轻巧没什么东西。只那一刻她竟觉得本该如此,程琉青是一向不愿在屋内留下过多的痕迹,他似水似雾总是抓不住的。 可还没来得伤心月喜就看见了倒在床边的程琉青,浑身湿透淌着水,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脸色惨白如纸,神情也不大安稳。 “公子!”月喜跑上前去蹲下查看,看着程琉青一手抓着心口的位置,想起管家说过程琉青有胸痹之症,抖着手去探程琉青的呼吸,还好有微弱的气息,连忙长舒一口气,接着就扶着程琉青往床上去,只是程琉青再瘦弱也还是个成年男子,月喜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搬上了床铺。 看着躺在床上的程琉青,月喜气喘吁吁地靠着床架,只略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就拔腿往屋外跑去。 连伞也没打,月喜跑得着急,斜飞的雨丝打在她的脸上和泪水混在一起,只是伸手抹了一把眼泪就撞上了人,月喜后退几步眯起眼睛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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