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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托革命当面写书函 赚举兵瞒心称密诏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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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谭嗣同因康有为不能引自己往见袁世凯,心中不免疑惑。因袁世凯纵有意自行革命,准可自为,何必依附康、梁两书生!此事看来倒是凶多吉少。但自己初到京里,也不曾出露头角。无论如何,自己没有同他干事,将来祸福尽与自己无干。想到此层,虽稍放下愁眉,但不远千里到来,倒看他如何做作,然后出京不迟。偏这时康有为见谭嗣同种种盘诘,似不大为自己所用。且他料袁世凯的心事,其见识颇高自己一层。此人自不能使他出头,免盖在自己之上。想罢,又想谭嗣同如此仔细,自己不可放过他。将来自己有功,自然不能分功于彼。即有罪时,亦不能使他独能脱身。因此凡与官场相会,都称谭嗣同是帮手办事的。那时节便引出许多人来,要与谭嗣同相见。因官场中向不曾见过康有为赞人的,今独赞谭嗣同,正不知他有如何本领,哪个不来相见?惟谭嗣同虽应接不暇,究未尝有点思疑。一来以那些人到来相见,都是康有为的同党。殊料那些人只道康有为真能天天见清帝的,故来巴结,要谋升官,反当康有为许多羽翼。心中更疑道:“想康有为有许多人帮助,若能认真办事,不怕办不来,但康某举动真觉奇怪。那日便问康有为道:“足下原有许多人助力的,但那些人究知足下的宗旨否呢?”康有为道:“有知的,有不知的,也有能尽情纵说,或不知自己宗旨,到时弄出了事,不啻缚住了他,还逃得哪里去?”谭嗣同一听,真觉不知所答,暗忖未观其心,先听其言。这样立心,实是险极,便决意打算出京。

忽那一夜,康有为走来道:“弟在广东授徒时,曾遣门生林、陈二人到澳门与孙文相会,约定各行方针,各图革命。今弟宜先发信付日本交孙文处,约他预备军火,另订期暗运至天津上陆,好来接应我们。以袁军在京中行事,又有孙某在津沽间同声相应,必能牵制北洋各军,不能调京,不忧大事不成。”谭嗣同道:“如此不如请姓孙的选三五能事之人,同到京中举事较好,因他们曾经办事的,较为熟手。”康有为也答声“是”,便当谭嗣同前面立行挥信,并嘱人付寄了。原来康有为之意,要写书付往日本,不过恐将来失事或要逃至日本,究多一处藏身之地,更为他日交通,并不是实心请孙文同事。因自听得谭嗣同说恐袁世凯靠不住,嘱自己勿对袁氏说心腹话,故自己不免疑虑起来。奈自己已向姓袁的说过许多话,诚恐事败,故先打通日本这一条路,又故意在谭嗣同前面写信,以安谭嗣同之心。那谭嗣同又素知孙文是主张革命排满的,见与他同谋,更坦然不疑,竟把出京之心又放下了。

今且说康有为一班儿,自从领旨改行新政诸事,要上条陈到孙家鼐处,自从裁了滇、鄂、粤三省与总督同城的巡抚,又裁了几个寺卿,其余都是条陈废八股、兴学、筑路、办矿等事,余外总无什么举动。那日林旭来说道:“现在只裁了几个冗员,余外如路矿学堂等事,其效尚在日后,目下究没什么功效给朝廷看,不如先裁旗绿各营,省糜费以练兵,是为要着。”康有为道:“哪有不知!但我们举动,凡是宗室人员,多不大喜欢。所以寺卿虽裁,惟像上驷、奉宸等院,实且冗闲之极。且如有宗人府里头什么宗正、宗令许多闲员,都是要裁的,只为惧满人反对,与我们为难,实大大不了,故不敢动他。若概将旗绿营统通裁了,怕旗满人知道,还了得么?”林旭道:“这又奇了,足下天天说要不避权贵,力主把礼部六位尚侍革了,今一旦又说要怕旗人,岂不是自相矛盾?”康有为见林旭冲撞自己,实满心不悦,便勉强答道:“彼一时,此一时,从前没有人反对,故须革三五大员给他们看,好知道利害,今也比不像从前了。”林旭见他如此说,更不欲与他辩论,只又说道:“既是如此,倒不如先设议院,足下以为何如?”康有为道:“这越发难了。太后是最怕汉人有权的,若设议院,便算有民权,怕他要硬出头来阻止,却又怎好?那时若不缩手,怕有性命交关。若收手时,又被天下人耻笑了。”林旭道:“据老兄说来,真是一事不能办的了。”康有为道:“种种阻挠,那些顽固党只恃一个太后作护符,若无太后,哪一人敢道一个不字。俗语说,擒贼须擒王,总须除了太后才使得。”林旭听了,吐出舌头,好半天缩不得进去,暗忖从前已知康有为怀了此意,今竟直说出来,想了想才道:“老兄欲除太后,究有什么把握?”康有为道:“已预备妥了。”林旭再问如何预备,康有为便把运动袁世凯一事,细细对林旭说知。康有为道:“事须秘密,任是至亲,都不可泄漏。”

林旭听罢,再不多说,便即辞去,拟访杨深秀,打探他曾否知康有为举动。恰可杨深秀正从都察院回来,相见间,杨深秀先说道:“今我们天天说变政,只不过裁了几个冗员,余外真正立宪的政体,一件也未举行,实在令人耻笑。不知近日长素兄要做何办法?”林旭道:“他只说欲行新政,宜先平满汉,但怕损了满人分毫权利,满人必要闹出风潮,所以不敢遽发。他又说,顽固的满人,恃着太后要来阻挠我们呢!”杨深秀道:“是呀!自从革了礼部六堂官,那满尚书怀塔布很不甘服,弟闻他天天在老佛爷跟前诉苦,并力言我们不怀好意,不过要削满人权力,要做革命的。恐将来太后信他说话,如何是好?”林旭道:“不差。长素兄道,欲行新政,要去满人权力;欲除满人,就要……”说到这里,往下又不敢说。杨深秀道:“欲除满人权力,究要怎么样呢?”林旭这时被深秀苦问,不得不说,即道:“欲除满人,就要先除太后。”这等说,杨深秀惊道:“可是长素亲说得来的?”林旭道:“前儿他上密折,是先离间帝后的,这会对弟实说出已预备此事,看来尽有些来历。”杨深秀道:“这样是没事讨事做,太后究不曾有什么举动,何苦除他?又不知他怎地预备,若除不来,这事还了得么?不如我们先把此事出首罢。”林旭道:“这却使不得。便是死了,断不宜自相矛盾。待看他怎地做法,再作打算。”杨深秀道:“长素此举,实不怀好意,因与我们同事,他做这些行险事,也不对我们说。且我在军机里头,倘有什么高低,哪里走得动?”说罢,不胜惆怅。林旭道:“他既能对弟说出此事,待弟再往他处,问他干事的日期。他不对人说,或对弟说也未可定。若知道他干事日期,我们预先避开亦好。”杨深秀以为然。

林旭出门去,忽转至锡拉胡同,正遇谭嗣同迎面而来。林旭上前接着,问嗣同何往,谭嗣同道:“刘光第约弟前往,现在往访他。”说了,更约林旭同往,齐至刘光第处。分坐后,刘光第先说道:“现这几天,新政之机又阻窒了,因知老兄高才,特邀来请教。”谭嗣同笑道:“弟不明老兄等之意,若说变政二字,若不能实行立宪,就不变也罢了。你们想想,那一国立宪是君主肯把民权赏给国人的?况英国立宪,先去贵族之权。法国革命。先杀僧侣之势,试问你们有什么法子能除了满汉不平的界限?任什么变法,只不过把口舌来空说罢了!即如朝廷用你们变政,只能上几张条陈,既派一个管政大臣管束你们,又要奏知朝廷,种种阻碍,究办得什么事呢?”这一席话,说得刘光第、林旭两人哑口无言。谭嗣同只是冷笑。林旭道:“据老兄看来,怎样才好?”谭嗣同道:“实在说,像你们这聪明才力,何苦天天讨那顽固党的脸面?纵是真能变法强盛起来,究竟是一个亡国之人,有何益处?小弟惟心所安,但断不做异族奴隶的。”林旭道:“老兄近日有见长素没有?”谭嗣同道:“天天也见他,他亦有所谋,想你们也知道了。”刘光第道:“所谋何事?弟等一概不知。”谭嗣同听了,觉得奇异,暗忖康有为此举,真是三五人就行这事不成?想罢便不再说,即兴辞而去。

林旭也随着出来,一路上林旭谓嗣同道:“老兄说康兄所谋,想是谋先除太后一事,老兄以为可行否?”谭嗣同道:“老兄何由得知?”林旭道:“是康兄亲对弟说来的。”谭嗣同道:“除太后以行革命则可,除太后以图变政则不可。”林旭道:“足下高见,但此事恐难以做来。”谭嗣同道:“革命之权在己,变政之权在人,若能实心做去,何必畏难?弟见足下少年英锐,故说腹心话。惟康兄言颇恍惚,前说是袁世凯运动他,后又说他运动袁世凯,弟十分思疑。惟昨天曾致函日本,欲与孙文合谋,若得袁军行于内,孙党应于外,似有可为。但当静观机会,休便对人说。”林旭道:“自闻高论,顿开茅塞,但康兄如此举动,老兄观之,能否有济?”谭嗣同道:“此最难说。但康某非办事之人,但机会似有可乘耳。”林旭点头称“是”。说罢,各自别去。自此林旭也拜服谭嗣同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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