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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看法王伪檄文素臣改姓更名 临帝子长洲白又李挥毫破浪 (第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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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臣赶上一步,那头陀望后便倒,素臣随手一提。那知这头陀衣服没有穿好,提着一边,直看起来,却滚出雪白一个身躯,胸前堆着两只嫩乳。素臣正待喝问,只见外面女人,水淋淋的赶进屋来,喊道:“这不是和尚,好汉爷爷饶命!”素臣看清何氏面目道:“何大娘,这是何人?”何氏仔细一看,叫道:“天爷!原来又是文相公来救奴的性命!这是奴的小姑娘,叫做麟姐。”素臣方始放心,忽见何氏赤身,一手掩着阴户,才觉着自己身上一丝也无,失声道:“啊呀。”连忙把麟姐身上扯下来的衣服,披裹在身。说道:“何大娘快穿。”何氏叫声:“啊唷!”胀红了脸,急走出院,穿了衣裤,又拿一件女衣,递与麟姐。把桌上点的火,减去灯草,剔去灯煤,扯着麟姐,一齐跪下磕头不迭。素臣道:“休要磕头,待我先打发掉这尸首。”一手把头陀胳膊抄紧,一手捻着腿胯,何氏悄开后门,向竹林里穿出,远远撇下。

何氏候素臣进屋,从头哭诉道:“奴家昨日到大姑娘家去,见那头陀偷瞧奴家一眼,不料他已留心。今日夜里跳下房来,手拿尖刀,禁住奴家,不许叫喊。先把麟姐强奸了,还要带他去,把头发剪齐,女衣脱去,褪下一件僧衣叫他穿着。吩咐奴家烧汤,说要洗澡。只得替他烧汤。屋里点了灯,他又浇满了油,加了五七根灯草,兀自嫌暗,要在院子里趁着月光,只得又把浴盆扛出来。洗完了浴,换了热水,逼着奴洗,摸着肚子,说道:”果是有娠,替你揉下这胎,借我一用,不许叫喊!‘奴家这屋四面脱空,叫喊也没人救应。被他揉擦得要死,如今小肚子里憋得生疼,不知可得活命哩!相公在船,如何知道又来救援?“素臣道:”我因上岸出恭,看见他木鱼挂在树上,又听有哭声才上屋来探看,出了我昨日的闷气!你有草纸拿张来,且出恭再处。“何氏忙取草纸,素臣出院,寻见鞋子,带湿穿着,提那夹被,却水浸透了,递与何氏道:”快替我烘一烘干。“何氏忙去烘被。

素臣悄悄开门出恭时,细看树上,并没包裹。暗忖:“日间所靠大包,藏放何处?”出完起来,回到屋里,却见绳凳上放有大包,打开看时,只见一个油纸包内,有晒干的三五具血孩,八九颗干心。又一个纸包内,包着两包丸药。一包写着“易容丸”,有五七百粒桐子大五色的丸药,一个纸贴,上写着,每月一丸,以津唾调搽,可变色百日,碱水擦之即退。一包写着“补天丸”,也有五七百粒桐子大,却是一色紫红的丸药,也有纸贴上写每用一丸,以火酒调服,可御十女。女子服之,可御十男,冷水解之方泄。又一个油纸包内,裹着一个油布面宫锦裹的包袱,袱内都是些纸札,打开细看,只见一张札付,上写:“大法王座下,推诚诩运虎卫国师一尊超凡”,后面写着宣教元年七月,钤着“宣教奉天”之宝。又揭起一张,却只有“大法王座下推诚诩运”字样,没有衔名,后面年月俱空,但有印记。一连看了八九张,都是一样。又拆开一束,却又写着大真人座下,一色的也有四五纸。又拆一束,却是大将军台下,一色的有一二十张。俱没衔名,却都是龙凤花边,编着号数,甚是整齐。临末,揭出一张,却不是札付了,是一张缉批,上写着:大法王札,为密缉事,后面列着许多人名。素臣一眼看去,见第二行像自己名姓,连忙细看,见明写着:主谋放火忧戕杀元勋凶犯一名文素臣。暗吃一惊,暗忖:“这法王是谁?如何要缉起我来?”因想着刘大合奚奇的说话道:“是了,莫非这大法王就是番僧?那拆墙放火,既疑是刘大郎。那些地方们访知我前在刘家,所以说我是主谋。这元勋,想就是松庵师徒了。”因见第三行也有放火字样,便又看下去,只见第三名,写着:同谋放火戕杀元勋凶犯一名刘虎臣。笑道:“一些不错,是这个缘故!若昨日不遇着随意,还不知大郎的号,今日还有些狐疑哩。”因重新看那第一名时,只见明明的写着大逆元凶一名卫圣功,素臣心里轮转道:“这人功冠古今,名闻海宇,智勇兼备,才德俱优。我文素臣自负,虽也不弱于他,而有形象显,无象者幽,瞩显则明,察幽则晦,茫茫天下,具眼何人?我与他性情学问,孰优孰绌,是异是同,有谁鉴别?伪批之上,与彼比肩,反可作我二人同心之谱矣!”自叹自喜了一会。

然后逐句看去,第四名,是叛犯一名袁作忠,第五名,是逆犯一名尹雄,第六名是贼杀从龙凶犯一名奚奇。暗忖:“奚奇之言不谬,百空、真如果然是靳贼党羽。”第七名,是截杀从龙凶犯一名,下面注不识姓名,心疑山腰之事,从龙名目,莫非指着陶神保兄弟?第八名,是叛逆一名,施存义,第九名是谋逆行刺女犯一名解翠莲。暗想:“这翠莲怎样行刺?颇有聂隐娘、红线之风。但未刺着,只怕术尚未精。”余外都是些僧衣、僧裤、经卷、念珠等类。随手将衣裤一抖,早落出一个银包,一个印囊。在那印囊里面掏出一颗印信,上篆“虎卫国师”字样。打开银包看时,约有四五十两银子,另外又是两三吊钱,四五疋白布,一串牛肉羓子。当将衣服、银钱撂地,把伪批烧毁,两包丸药,烧去纸贴,塞在印囊里面悬于手腕,其余等物,一并包在衣包,绾缚好了。问何氏:“那头陀刀在何处?夹被可曾烘干?”何氏道:“被烘干了,刀在屋角边。”素臣拿过,喝采道:“好刀!”束好了夹被,脱去身上僧衣,把屋内堆着的僧衣僧裤等物,一齐收拾,裹着那刀,连那衣包,提出后门,撇在头陀身边。复身进来嘱咐何氏道:“你的胎,是要下来的了。胎一下时,可把益母草汤煎着三钱炒黑荆芥穗,冲着童便服下,便可无事。地下这些血迹,快用水洗去。我便回船去。”何氏道:“这和尚杀死,敢怕要吃官司?夜里也怕人,便怎么处呢?”素臣道:“不妨,官府若来相验,看见他包内之物,定然不敢张扬,也再不来追究。至于黑夜害怕,也顾不得你了!”说毕便走。何氏千恩万谢的祝送。素臣忽复转身,指着地下道:“几乎忘了。那一个银包内,约有四五十两,那钱约有三吊,你可收拾下度日。若果害怕,与你丈夫商量,弃了此地,别处去住罢了。”何氏这一喜,更出望外,跪在地下,只顾磕头。

素臣不及去扯,忙出了门,赶到船边,看那西天月色,虽是皎洁,觉得光淡了些,想是将及五鼓了。轻轻跳下船舷,那船动也不动一动,听那船里众人,兀自酣睡不醒。悄悄入舱,放翻身体,一觉睡去,直至次日巳牌方醒。同船客人都说:“你这位相公,怎这样好睡?昨晚没点火睡起,直睡到如今,你看路已走了三四十里来了。倘或夜间有人上船,岂不弄出事来?自己的行李什物也罢了,连累别人可是啕气的事!已后断断不可,须要睡得惊醒,出门人不是儿戏的呢。”素臣笑道:“老客们都是睡得惊醒的么?人睡如小死,只怕落了(目忽)时,就有个船,也未必知道哩。”那此客人都面面相觑,说道:“这相公真是不听好话的,亏着没叫醒他,老客们才是神仙哩。”那老客人正色说道:“我们做客人的,刻刻留心,时时吊胆,身子睡着,心里是碧清的,床前蚂蚁爬动,兀自听出那脚步儿走响,休说有人上船,有个不听见的道理!你是位相公,我们不好得罪你哩,若是一般走江湖的人,方才这些死话,大家就耐不住了。”素臣暗自好笑,只得改口道:“小生是个书愚,不谙出门的事体,如今承教,以后留神便了。”众客道:“这就是了。我们同船合命,也只要共保无命。出门的筋节,那个是生来就会的么?”

船家边递过饭来,素臣讨水洗面,船家道:“脸水没有了。这饭是存在里的。要洗脸,以后须早些起来,路上赶风赶水,那里为一个人,再去烧锅起火,担搁手脚呢?”素臣无奈,在江中取些冷水,嗽一嗽口,擦一擦眼,把冷饭吃了。饭后,众客通问姓名,素臣想起伪批之事,暗忖:“不可不妨。我名白字,可取太白之意,竟改作白又李罢了。”因向众客说知。自此,众客俱称又李为白相公。素臣暗暗留心,惟恐错说,过了几日,口头熟溜,居然是白又李了。且说白又李忆起,这些札付,决是靳贼所为,刘大郎与奚奇之言不谬矣。昨日打死了这头陀,也除了一个利害羽翼,这半夜功劳,不为无功。又想着大郎在乍浦,不知贼人缉访,大有可虞。又想大真人不知可是那起《六壬数》的道士,或另有其人。能与番僧各建旗鼓,本领必将胜于超凡。那大将军不知又系何人,莫非海洋中盗魁?一会子,又想起水夫人及家中,是否平安,又想起璇姑不知果否落局,又想起科考诸人可俱得意,日京会否进学。忽然的又思量起观水及京中诸友,并想到奚囊生死。想至后来,连东阿诸盗,俱在心中轮转,一时千头万绪,如沸如焚。兼以夜来赤身苦斗,受寒劳力,又着了些饿,未免多吃了几碗冷饭,竟自种下病根,却因他身子结实,一时不能发作。

船到常山,大家起旱,又李雇了一乘兜轿,正吃了一饱的饭,猛然乌云四合,下一阵大雨,把几件青衫,都淋得透湿。大雨将住,就是一阵大风,吹得遍体如冰,毛发俱竖。风过了,就现出一轮红日,身上衣服登时晒干,却把那些寒气,都逼入骨里去了。又李本是壮盛,一路上还是逢山看山,逢水看水。到了玉山下船,却搭了一只货船,船内装满铅粉,止空一小小八尺,仅容一席之地,更自闷人。一日,在船中忆着水夫人,自怨自艾,做了一首《古风》。其词曰:

远行出门闾,举足心自量。鄙夫念鸡肋,男子志四方。

况值阳九厄,云胡守闺房?闺房讵足道,顾瞻萱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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