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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岳见小皇妹一脸纠结神色，思绪一转就猜到她在想什么，他好笑地执起小姑娘的手，帮她摊平手掌让手指放松。 “对着孤，你紧张什么？”宸岳只能和李绵白把话摊明了说，“上元佳节，是孤听信了太监的怂恿要带你出宫，也是母妃她……”子不提母过，宸岳便把剩下的话略过。 “你除了只有四岁，人小力薄，还有什么错？” 宸岳显然是早就把当年之事的错尤理顺了，现在提起，语气也颇为淡然。 “她是孤的母妃，自有孤亲自为她设灵位作祭。”早在记忆恢复的那年，宸岳就为故去的母妃亲手刻了牌位，还在佛寺里捐了香火点了长明灯。 随之他话锋一转，“但小柏颜，你与母妃并无血亲，也不欠她什么，大可不必再耽于往事。” 京城，每年的元宵节都会有一场热闹非凡的花灯会，少年宸岳听了身边小太监对灯会的描绘，好不容易求到了贵妃放行，能带着小柏颜出宫去看花灯。 看着宸岳眼底的期待之色，柏颜白着一张小脸到底还是跟着宸岳出宫了，举办元宵活动的那条街上灯火辉煌，小柏颜神思不属地从璀璨的鱼龙游马和爆响的火树银花下路过，但当两个陌生的汉子径直靠近他们时，小柏颜一下就注意到了。 兄妹两人被逼到了墙角，宸岳很艰难地抱着小柏颜不被人贩子抢走，而小柏颜的视线穿过宸岳的肩头，看到不远处身着褐黄布衣的两个人，而那两人她也认识，是那晚当值跟着皇兄的皇城司侍卫。 她朝那两人伸出过手，两个侍卫明明看到了，却没有上前施救，最后更是随着接踵的人流迅速隐没了。 “可，可是我那时候明明……唔！” 李绵白想告诉宸岳她当时看到了皇城司的人，却被宸岳眼疾手快地用两根手指捏住了嘴，见小姑娘被迫嘟着嘴羞耻又不甘的模样，他好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物一般，不仅不松手，还饶有兴致地捏着上下左右晃了一圈，待见小姑娘快被逗哭了才放过她，转而将食指竖在自己唇前轻轻地“嘘”了一声。 “小柏颜，有些事情永远不能述之于口。” 宸岳心下无奈，他就算是想和小姑娘摊明了讲，也不能摊得这么明的，有些事只能沉积在记忆里慢慢烂掉。 他是没像小柏颜一样亲眼看到皇城司的人，但他知道当时自己的身边必定隐着不止两个侍卫，可最后他们还是被人贩子劫走了。 上元节后皇帝震怒，等监察司查明“真相”后，贵妃被废，次月就疯死在了新开的腊梅树下，而宸岳的母系亲族被斩去了三族，朝堂之上清流官宦的势力也随着贵妃的倒台而瓦解。 那伙人贩子本是收了钱接了生意，顺道来拐个幼女的，劫了宸岳和柏颜后便将他们和手里的其他孩子一同卖去南方繁华的都城，但兄妹俩在半路逃亡不仅成功甩掉了那伙贼人，也脱离了皇城司密卫的眼线。 这之后才有了龙颜再度震怒，以皇城司办案不力为由定罪，最后皇城司上任指挥使和若干人等被判了三千里流放皆于途中暴毙，由轩辕潇匆忙接任指挥使一职。 不管是李绵白还是宸岳，与皇帝认亲时都不约而同地回避了当年的事，皇帝既没问起，那他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孤倒不觉得长于民间是件坏事。” 若留在皇宫里，说不准他已经去陪那两个异母兄弟了，几年荣华富贵换条命还是很划算的，宸岳的心里拎得清清楚楚。 “孤这也算是经过世间百态，见过民生疾苦和百姓所愿了，今后保黎民安社稷，不比被养在深宫不识人间辛苦的强？” 对于宸岳的剖白，李绵白一脸煞有其事，一副“我都懂，你都对”的样子点了点头。 看表情宸岳都知道她不信，哭笑不得道：“小柏颜不信？也罢。”他拂袖而起，径直到了偏殿后面的小花园里，而这处偏殿才是李绵白幼时的居所。 小姑娘扯了扯身前宸岳的袖子问：“皇兄你来这里做什么？” 宸岳没答她，扫了眼小花园发现这几乎还是幼时记忆里的布局，满意道：“看来他们没怎么动过这地方。” 说着就在园子里逛了起来，没多久脚步停在了一棵茶花树前，他再仔细打量了一眼茶花树，朝远处宫人招了招手。 小太监小跑过来，接了宸岳的吩咐又飞快离开。 不一会儿，小太监带着把崭新的锄头回来交差。 “殿下，可要奴婢替殿下代劳？” “不用，你下去，跟他们再退远点。” “是。” 小太监行礼告退。 宸岳熟稔地绑好自己宽大的华服袖摆，动手搬开几块长了青苔的碎石，然后抡起锄头开始在地上挖了起来。 李绵白一头雾水，这棵茶花也挺普通的，并不是什么花开并蒂十八学士之类的好品种，皇兄挖它做什么？ 挖了没一会儿，通过锄头察觉到不一样的触感，宸岳乐得轻笑几声，他已经能猜底下是什么东西了。 果不其然，待东西出土后，宸岳扯开包裹着的黑黄绢布，将一只被泥水浸得透透的虎头娃娃放在了小姑娘的面前。 “这是……”小姑娘愣了一下，呼吸一顿面色逐渐红润起来，“我的虎娃娃……” 她就说怎么搬到贵妃那后虎娃娃不见了，还以为是宫人疏忽，却不想是被自己搬家前藏起来了，还给藏忘了。 想起幼时在兄长面前哭闹告状的画面，小姑娘羞得想跳地缝。 “这茶花开时应该是你喜欢的花色吧？”宸岳的语气故作淡然，“找棵看着顺眼的花木，挖坑埋东西，再摆上一大三小的碎石……小柏颜，你自小就喜欢这么藏东西。” 宸岳扬眉暗笑，然后告诫自己别把人逗过了火，又赶紧道：“三年前，孤曾请人去找过你。” 他找回记忆后联络了可信的人去找丢失的妹妹，线索一直到那座城外的破庙。 那间破落的山庙里草木凋零，只有棵槐树还算看得过眼，还有一个命大的老乞丐，正是当年拿小绵白换馒头的乞丐，可惜那乞丐老眼昏花糊里糊涂的，连把人卖给谁都看不清，只记得是外乡嗓音，而这年岁各地流动的拍花子不知繁几，宸岳差点都快断了再找到人的指望。 “后来孤查到了那间破庙，还在槐树底下找到了你藏的东西。”就是那两块和田玉的身份信物。 李绵白瞪圆了眼！ 宸岳轻笑：“然后孤又原样给埋回去了。”免得小柏颜回来找不到东西要哭鼻子的。 他还顺便抹掉了一个老乞丐的存在，不过这就不需要告诉小柏颜了。 “所以皇兄并不是在骗你，孤，从来没有怪过你。” 一回到正殿，李绵白连忙让几个宫人来服侍宸岳整理衣冠。 既然已经将兄妹二人间的误会解开，那宸岳今日来春颜宫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等有眼色的宫女们鱼贯而入上了茶水糕点，两人坐下又随兴聊了几句宸岳就准备告辞了。 “对了，孤在春颜宫外遇上了轩辕潇，他便托孤将这个包袱带给皇妹。” 这位皇长子无比自然地忘记了轩辕潇把东西交给他时一脸纠结的神色。 宸岳伸出手，接过宫人恭敬递上的包裹，转而交到了李绵白手里：“孤这也算不负所托了。” 小姑娘眨眨眼，声音甜甜道：“柏颜谢过皇兄！” 而后她状似随意地将包裹放在一旁桌上，亲自将宸岳送出了春颜宫的宫门。 待宸岳走远后，李绵白小跑进殿，抓起桌上的小包袱，挥退了屋里的几个宫人。 小姑娘的心情高兴得很，她一看这包袱皮就知道是自家师父送来的，今天不仅和皇兄和好放下了心头的大石，还重新收到了师父李莲花的消息，可真是个好日子。 哼着好日子的小调子，李绵白解开了包袱，里面都是她平日里喜欢的物什，什么竹蜻蜓啊，骨哨啊，还有师父做的鸡毛毽子，夜市上买的磨喝乐，还有她虽然不会吹但还总喜欢吹那么两下的陶埙，以及一个兔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