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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桀正在书房跟姚广平议事,前方光线忽然一下子变得黯淡,门口处似乎掠下一道阴影,他皱眉抬起了头,便见薛钰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整个人背光而立,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慕容桀怔了一瞬,随即大喜:“仕钰,你已大好了?” “不过短短几日,竟像是全好了。前几日事情多,一直不得空,本来想这两天去看你,没想到你已大好了。” “你的体质一向好,想当初攻打北元,你也是这样恢复神速,天生便是领兵作战的料。” 薛钰只是淡淡的:“我身子已无碍,劳殿下挂念了。” 慕容桀笑道:“好了就好,大业未成,你可是我的左膀右臂,也是三军的主心骨,若是没了你,本王可真要自乱阵脚了。” 一面招呼他过来:“你来得正好,我和姚先生正在商议岳州的打法,你过来看看,本王想听听你的见解。” 薛钰负手,慢慢踱步过去,等他走到身边,慕容桀将一张泛黄的羊皮卷图纸展示在他面前,手指轻点一处,刚要开口,却又忽然诡异地停下。 颈侧抵着什么冰凉的物什,心中其实已经猜到是什么,但仍不可置信。 他喉头滑动,余光往下扫去,见果真是一把匕首,刃面泛着寒光,看着十分锋利。 空气瞬间凝固,一时屋内落针可闻。 慕容桀牵动唇角,勉强牵扯出一个笑,嗓音却是十分干涩:“仕钰,你这是何意?” 姚广平这时也终于反应过来,一脸的震惊,攥着羽扇的手不住地打颤,抬手用羽扇指着他质问道:“世子你你你……你不会是疯了吧?你可知道你刀抵何人?那是殿下!是你的君上,你要造反不成!” 薛钰嗤了一声,极轻蔑地一挑眉,唇边弯起一点弧度,似笑非笑。 “先生这话问得有趣,”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脸上没什么情绪:“我不是,一直在造反么?” “半年前来到大宁正是为了游说你们造反,何以先生今日才有此一问?” “至于君上”,他抬头看向他,竟是微微一笑,他本就生得容貌俊美,一笑起来,更是容光摄人,姚广平暗暗惊讶其恢复神速,这张脸上,哪还有半分病容,只是眉梢眼角,隐隐竟又现一种惊人的疯态:“慕容景从前,不也是我的君上?” “至于疯了?先生,薛某行事全凭心意、不讲章法,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怎么你是今日才知道么?” 姚广平一噎,脸色几番变换,最后只憋出来一句:“世子你……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有什么话好好说,怎么就到了兵刃相见的地步……” “我也想跟殿下好好说,”薛钰转了一下脑袋,似乎真的在认真思索。 可下一刻,他深吸一口气,额间青筋浮现,只道:“可是,我没耐心了。” “我要见赵嘉宁,现在,立刻。”他手腕略使了些力,刀刃逼近,便在慕容桀颈侧擦出一条血痕。 眼睫低垂,语气是一种漠然的冷平:“否则,我就杀了他。” “殿下,”他微微皱起眉,俯身靠在他耳边,语气竟有几分怒其不争:“我早就警告过你,别碰赵嘉宁,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我自问,帮你谋事也算尽心尽力,我助你成事,你帮我复仇,原本是双赢的好事……” “可你三番四次对赵嘉宁下手,离间挑拨我和她之前的关系,如今更是将她从我身边带走,你明明知道她对我意味着什么……可你还是这么做了。” 他说到此处,呼吸略显急促,深深地一闭眼,掩下上浮的戾气,将手中的匕首又往里压了半分,只道:“你如此行径,可别怪我不念旧情。” 便有细密的血珠慢慢渗了出来,沿着刀刃凝聚滚落,滴溅在衣襟上,很快泅染开一片血迹。 姚广平大惊失色,磕磕绊绊道:“世子,你冷静一下,万不可轻举妄动,我知道你夫人如今下落不明,你思念过度,一时做出失智之举也是有的……” “带走你夫人的佩瑶虽说确实是殿下的人,可殿下他毫不知情啊,你如何能把这笔账算在他头上?这与他又有何干?” “哦?与他何干?”薛钰冷笑一声,转头问慕容桀道:“那不如请殿下与我们好好说道说道,到底与你有没有干系?” 慕容桀喉结滚动,刀架在脖子上,他的神色却显得出奇的冷静,只问他:“薛钰,你疯够了没有?” 他道:“你在说什么,本王一个字都听不懂。” “是么?那敢问殿下,何以对宁宁下手的人皆系你的人,这一而再再而三的,难道全都是巧合么?” “芸汐之前让我护她们姐妹二人,殿下,您说她妹妹在你那儿待得好好的,何以要我庇护呢?” “为什么她之前神志清楚,你去看望了她一回后,她就变得疯疯癫癫?” “又为什么我派人打探她妹妹的近况,竟得知她的妹妹在她事发后不久便意外失足落水而亡?大夫说芸汐的疯症是因为受了巨大的刺激所致,所有人都认为那是因为被我剜了眼……” “可我想比起被剜了双眼,她妹妹的死讯才是对她最致命的打击,毕竟她曾那样恳切地求过我,生死关头,想着的却是她的妹妹,足以见得她妹妹在她心目中的分量。” “前脚她妹妹刚死,后脚你就来看她,也不知说了些什么,随后她就疯了。” “殿下,那样多的巧合加在一起,我实在很难不怀疑,是你杀了她妹妹,再把她妹妹的死讯告诉她。” “她为了她妹妹,不惜忍受剜眼之痛也要替她背后的人守口如瓶。” “可要是后来她发现她牺牲了一切,对方却根本没有恪守承诺,她妹妹依旧死于非命,还是被她心爱的人下令杀害,她活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这样的刺激,实在很难不让人发疯,殿下,你说是不是?” “我早就警告过你,别再打赵嘉宁的主意,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我毫不知情?我只是见宁宁毫发无损,加上我还需要你帮我报仇,暂且压下不发作罢了。” 慕容桀神色微变,但很快便掩下异色,平静道:“你说的这些,也不过是你的凭空猜测罢了。薛钰,你冷静一点。” “凭空猜测?是啊,一开始的确是凭空猜测。” “可只有有了猜测之后,才能去想办法验证不是么?” “倘若我告诉殿下,我事后打听到,芸汐的妹妹水性极好,曾经救过落水的芸汐,也因此姐妹二人的感情深厚,试问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失足落水而亡。” “还有,我在那条她溺亡的溪流附近的捡到一块象牙腰牌,上刻方胜纹,样式和材质,像是殿下的常山卫所佩。” 慕容桀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不可能,腰牌上刻的不可能是方胜纹,上面刻的明明是……” 话说到一半,忽然诡异地停了下来。 薛钰笑了一下,笑意却不达眼底:“殿下,怎么不继续往下说了?你是不是想说,上面刻的明明是犀角纹。” “其实我也知道上面刻的是犀角纹,我不知道的是,殿下口口声声说此事与你无关,为何竟默认常山卫的腰牌有可能遗落在那儿?” 慕容桀眉头深锁,只是抿唇不语。 薛钰冷笑一声,附在他耳边幽幽地道:“其实,我根本不知道她水性如何,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她儿时有没有救过她姐姐,我如何得知?” “难为我的话漏洞百出,殿下还未觉出破绽,莫非实是心虚到了极点,无暇顾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