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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没有丝毫犹豫，或者说，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够比她更果断了。 当一个人重复了无数次时间线时，就如同玩恋爱攻略游戏的玩家，在选项面前反复读档重来，将每一个正确选择烂熟于心，等再一次开启游戏时，毫不犹豫地跳过剧情，连提问都不用读完就能选出正确答案，这是理所应当的。 琥珀发现她从来没有接触过林子墨，但这并不妨碍她继续进行自己的计划。 黑，她嘴里轻轻念出心上人的名字，这个简单的字如同羽毛般从舌尖拂过，在林子墨露出诧异表情的那一刻，琥珀暂停了时间。 雨滴凝固在空中，树叶停止了摆动，街边路过的小狗刚抬起后腿，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站在道路中的人类。 万物停滞，声音寂灭。 琥珀收起雨伞，她是这定格画面中唯一灵动的存在，好似行走在巨大的立体幕布之间，她朝着银的方向走去。 翘起的指尖在银发少女的额上轻轻一点，如同石像被赋予了生命，刚才一动不动的银，在琥珀的许可下，拥有了同样在静止时间内活动的权利。 撑伞的少女递出手，指尖泛着凉，像是沾着秋雨的栀子花瓣。 她牵住银的手：“跟我走吧，黑会来找我们的。” 她将雨伞遮在银的头顶，女孩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如同一个人偶般，安静地离开了。 瞬息之间，呼出的温热气息还未在空中散去，冰凉潮湿的水汽还未掺杂着空气吸入肺部，林子墨眨了下眼。 他回过神，面前只有空荡荡的街道，以及空无一人的小卖部。 “啧。”林子墨皱皱眉，要说这个世界有什么不完美的地方，那大概就是“契约能力”这种超自然的存在了。 他将垂在额前的发丝向后捋开，原本栗色的头发在雨水的浸润下变成深色的棕，从他苍白的指尖穿过，细针般的雨点落在额头上，寒冷让林子墨的大脑思路无比清晰。 他走近小卖部，看了眼沾着一连串水印的地板。 “不是瞬移啊。”就算再快，瞬移这种能力，总归是有停滞的一瞬间，想要在他的面前将银不知不觉地带走，至少要有离开他身边——瞬移至银身边——带银一起离开，这一套步骤。 而这串脚印，恰恰证明了琥珀是走进店内，而不是凭空出现在那里的。 “关于时间，或者是停滞感官。”林子墨念了一句，转头看向那只小东西。 在电线杆下做完标记的小狗，抖着灰白纠结的毛发，胆战心惊地望着面前恐怖的人类，颤着身躯冲林子墨“嗷呜”了一声。 “噗。”林子墨被小家伙心口不一的表现逗乐了，更何况，这个小东西的举动，几乎是告诉了他琥珀契约能力的真相。 “暂停时间，或者更过分点，操控时间。”林子墨俯下身，托举起这只年幼的小狗，狗狗湿漉漉的黑色鼻头抽了抽，表情委屈极了，下一秒几乎就要哭出来。 从野狗身上居然看出了人的表情。 林子墨突然对这个小家伙起了兴趣，他伸手想把狗狗裹进外套里。而小狗也察觉到温暖的环境正向它逼近，伸出爪爪向前够。 “哎——不行。” 眼看就能驱散身上的寒冷，可恶的人类居然又把自己拿开了！ 太恶劣了吧！这个人！！！ 林子墨可不知道在空中自由泳的小狗在腹诽什么，他好险忘了—— “差点就忘了，我穿的是李舜生的外套。” 他像是站在山崖高举小狮子王辛巴的巫师老山魈，将无辜的狗仔举到半空，尽可能远离自己的衣服。 今天必须要比李舜生先回家，林子墨暗想，把外套扔进洗衣机，恩，最好是和其他的衣服一起洗了，这样大概就不会被原主人发现，自己不小心，穿了他的外套吧？ 说不定还会因为做家务得到表扬？ 林子墨勾了勾嘴角，下一瞬，浅色的瞳孔如同打翻的酒液，刹那变深。 一星独属于契约者的红光，自眼中亮起。 ------------------------------------- 李舜生难受地眨了眨眼。 他的右眼皮从出门开始就跳个不停，仿佛眼皮和眼球之间藏了个不安分的小人，正疯狂地做着深蹲。 指尖一凉，他的手不自觉地抬起，想揉揉眼睛，却被脸上的面具隔开。 从noveber11那里得到的消息是惊人的，除了得知对方也没有流星碎片这条真假难辨的信息外，另一条，便是关于他的故人—— 曾隶属i6，代号为february，后来叛变，成为新组织成员的，前任队友，如今的叛变者——琥珀，也出现在东京。 而这一系列的爆炸案，就是琥珀新建立的epr组织的杰作。 风裹挟着雨水，如同细碎的刀锋划过肌肤。 李舜生紧追着面前逃跑的雨露，步伐如同荒野上追赶猎物的狼。 中年男人除了最开始的反击，后来只是埋头逃跑，完全不顾及身后追来的“黑色死神”。 是有意为之？还是慌不择路？ 但凡此刻是平日里的李舜生，一定会立刻察觉到这些不寻常的征兆，然而此刻他已经被无名的愤怒、突如其来的慌乱、真相近在眼前的诱惑冲昏了头脑，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有意引导。 山茶花般鲜红的鸟居在翠绿的山林间出现，李舜生迈上台阶，终于看到了神社前模糊的人影。 影影绰绰的声音，在不知名的昆虫鸣叫声，以及雨水拍打落叶的噼啪声中，悠悠地传递进耳朵里。 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被遮挡住身躯的琥珀站在那个男人面前，难以置信的发问，似乎有什么东西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你身上穿的，是黑的衣服？？？” 林子墨刚踏上楼梯的脚尖停顿了下，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追上来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他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投至面前，名叫琥珀的少女撑着伞，站在青黑石板上，她的帽子已经摘去，绿色的头发如同瀑布般垂下，那双似金非金的琥珀色双眸居高临下地往下来，林子墨感觉到她似乎在透过自己看向更远的一个人。 “是他的衣服。”林子墨不由自主地张口回答道。 啧，代价。 这句话之后，那股难以控制的力量才消失，林子墨重新找回自己的舌头。 绿色外套被雨水浸润，变成了更深一点的墨绿色，像是石缝中的青苔，雨水落下，滴滴答答地把肩膀弄得更湿，脖子触碰到衣领，有股黏腻的触感。 林子墨揪起衣领，看了眼外套。 “出门的时候随手套的。”他抿着嘴，笑了笑，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解释道：“没想到不小心穿成他的了。” 他故意停顿了数秒，旋即，摊开手，友善又亲昵地感叹：“不过，我也的确没想到，只是出门随便逛逛，就能遇到一位‘一眼就能看出黑的衣服’的女士。” 他重音读得明显，笑意也掺杂了些许试探的味道，嘴角分明是勾起的，眼神却如同钩子般直直戳过去，似笑非笑，令人难以捉摸。 琥珀站在台阶上，十几公分多出的高度让她勉强能正视林子墨的眼睛。和冷冽的气质截然相反，她发现对面的男人有着一张能上大荧幕的漂亮脸蛋，抿起嘴角的时候，还会勾出两个酒窝，如果是凶杀案现场，估计警方会第一时间排除他的嫌疑。 “毕竟见过太多次了嘛。”琥珀背着手，翘起脚尖踢了下石砖缝隙间的水洼，尽管侧过身，但目光依旧流连在那件外套上—— 仿佛望着它，就望见了李舜生。 琥珀记得上次她经历这个时间点的时候，算算时间，黑应该已经赶到了。 暴雨把每个人的耳朵遮住一半，像是蒙着耳麦，听不清细微的声响。 林子墨全身放松的站在雨里，他这幅毫不担心安危的模样，让站在琥珀身后的雨雾有些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