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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质不眠倚桂树,露脚斜飞湿寒兔。1 可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不敢赌百里息的宽仁,是她骗人在先,是她犯错在先,哪里还能奢望他留有情面,于是只能死死咬着自己的指节、闭了眼,努力不去感受百里息的所为。 时间过得异常慢,一股风吹开了半掩的窗牗,殷芜看见一支生出新叶的枝条斜插|进来,甚至看到那扇半掩的朱红宫门,若是现在有人进来,便能将殿内的旖旎春色尽收眼底。 殷芜觉得难堪,巨大的屈辱感袭来,她那脆弱的神经终于崩断了,也顾不得百里息先前的威胁利诱,呜咽了起来。 殿外孙泓贞的声音停了下来,殷芜恨不能立刻去世算了,免得在这世上丢人! “去寻黄统领商议流民之事。” 百里息声音异常平静,殿内也未再有奇怪的声音传出,孙泓贞觉得可能是自己听错,便起身往外走,到宫门时心中还是觉得奇怪,忍不住回头看去,只见一扇窗牗半开着,百里息坐在书案前,案上似堆放着几件衣裳,屋内昏暗看不真切,还想再看时,百里息阴冷的眸光便望了过来…… 孙泓贞走了有一会儿, 殷芜却依旧躲在百里息的道袍下哭,她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屈辱,简直不想活了, 才不管百里息又要怎么威胁她,大不了她一条命赔给他还不成么! 要杀就杀, 给她个痛快。 头上掀开一条缝, 殷芜慌忙抓住道袍将自己裹住, 人却被扶起。 少女凄惶缩在宽大的道袍里,唇被咬破了, 鸦羽上挂着晶莹的泪珠,一副美人受辱的模样。 百里息提笔在她脸上画了个叉, 哑声说了一句“丑”。 其实并不丑。 似一件完美的瓷器,被顽童肆意涂抹,更显脆弱无助,惹人怜惜。 百里息并未因方才的发泄而痛快起来, 心中反而越发憋闷,倏然起身出了寝殿, 独留殷芜坐在那一片狼藉里。 好在厉晴很快来了临渊宫, 备好了沐浴用的热水, 可殷芜那一身的墨迹实在狼狈, 便没用人伺候, 她在水中泡了许久, 又换了一次水,才终于将身上的墨痕彻底洗掉了,可那股委屈却怎么也无法抹掉。 “大祭司说这几日圣女便留在临渊宫, 属下稍后会将圣女的东西送过来。”厉晴留下两个婢女,便回灵鹤宫取殷芜的东西。 她被折腾了一顿, 又不管不顾地哭了一场,实在精神不济,饭食也吃不下去,便想着早些睡,可上了床发现到处都是百里息的气息,简直要被怄死了,这样半梦半醒捱了半宿,听见门响了一声,知是百里息回来了。 殷芜只当没听见,闭着眼假装睡熟,那边百里息换了衣径直上床,伸臂便将殷芜翻过去抱住。 他才从外面回来,身上正凉,殷芜想往后退,却被他按得更紧。 “外面凉,阿蝉身上热,给我捂一捂。”他闭目,随即似想起什么似的笑了一声,“让我也受一受阿蝉温席暖榻之孝。” 殷芜脑中混沌,起初并未反应过来,等想起“扇枕温席”的典故来,才知道百里息占她辈份的便宜,气得从他怀里滚了出去,这次百里息倒没再强迫她。 第二日一早,殷芜尚睡得迷糊之时,忽滚落在床上,茫然睁开双眼,见殿内仍然黑漆漆的,百里息已下床去更衣,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殷芜觉得有些蒙,又有些莫名其妙,却已无力再去思考什么,脑袋一歪又睡了过去。 百里息更衣后出来,见殷芜伏在枕头上睡得极熟,他心里便又不痛快,让辰风传霍霆来禀事。 耳边传来百里息和霍霆交谈的声音时,殷芜的意识终于渐渐回笼,可却进退两难,出去便要碰上霍霆,她衣衫不整,不出去便只能在这床上呆着,亦觉得尴尬。 其实这床和他们议事的地方尚有屏风阻隔,但霍霆耳力不差,一入殿内便知床上还有人,只是不说罢了。 殷芜如今反正也没有脸了,索性不管不顾蒙头大睡,再醒时已经到了晌午,百里息早已不知去向。 接下来几日百里息未回临渊宫,殷芜紧绷的精神终于松弛下来。 第五日夜里,百里息回来了,他坐在圈椅内凝视殷芜,神色森然冷漠,眼角微红。 殷芜视线落在他的手上,见那只受伤的手正在滴血,血珠滴落在玉石地面上,似一簇簇盛放的海棠。 纵然殷芜不够聪明,也猜出这伤是怎么来的,她去取来药箱,找到金疮药,蹲在他面前,给他上药、包扎伤口。 百里息不发一言,任由殷芜摆弄那只伤手。 “伤口不能碰水,也不能再受伤了,天气这样热,再这样手都要废了。”殷芜收了药箱,一手抓住他的手腕,一手扶住他的肩膀,身体靠了上去,声音柔婉,“你生气是我的错,若是实在气便撒在我身上,别自伤自毁了。” 百里息身体紧绷,并未因为少女的柔顺小意而有所改变,反而叹了口气,“阿蝉这样的手段,谁能不上当呢。” 殷芜浑身一僵,颇有真心被抛在地上的萧索之感,却决定还是好生同百里息说清楚。 她没动,两人便维持这样暧昧的姿态。 “最开始,殷芜为了活命、为了报仇找上大祭司,想着若大祭司爱上殷芜,便会护着殷芜,怜惜殷芜,心不好,”她顿了顿,继续道,“可殷芜也不是泥捏木刻的人,没能守住自己的心,大祭司对殷芜好,殷芜便自卑劣的土壤中生出爱慕之心,大祭司或许依旧不信,但殷芜有很多时间,殷芜会让大祭司相信的。” 她等了一会儿,未听百里息的回答,心中不免有些落寞难过,却也只能松开了百里息,正欲后退,腰却被紧紧锁住。 “我确实不信。”他异常平静。 五岁前他养在百里家,他不信任何人,五岁之后他被冯南音收为弟子,唯一相信的师兄想杀他。他身边似乎从没有什么可信赖的人,不过是被权利制约,不得不听从他的吩咐。 只有殷芜是不同的,她是不同的。 她应该是不同的。 她也必须是不同的! 百里息眸底闪过一抹凉薄之色。 可她竟也一样,没有真心。 她说喜欢他了,可这喜欢里又有几分出自真心,几分是错觉,她自己可分得清? 她既分不清,他就帮她明白。 殷芜忽觉身上一轻,人已被百里息抱起放在翘头案上,接着只觉脚腕一凉,低头便看见脚踝上扣着一对精致的金脚铐,脚铐上连着纤细的链子,链子另一端绕在案腿上。 她心中一慌,抬眸便见一双黑沉沉的凤目。 “干什么呀?”她讶异出声,之前任他写画记忆尚未忘却,如今又被拷在案上,双腿不自觉分开,实在屈辱难忍。 少女墨发自案边垂下,纤腰如柳,细滑布料之下的娇躯粉光若腻,偏眼中含泪,脆弱可欺。 她本只穿了寝衣,这样一顿折腾便已轻衫半退。 百里息居高临下凝视着她,似在欣赏珍宝,半晌,他俯身吻住她的唇瓣,鼻间都是幽微馨香。 起先温柔,随即便夹杂了惩罚的意味,他清冷的气息喷在殷芜肩头,激起一阵阵的颤栗。 百里息忽然停下,后撤些许拉开两人的距离,他的脸隐没在暗影里。 少女垂头默了片刻,玉色的手竟主动攀上了他的腕,随即抬起那张容色倾城的脸,云鬓香腮,还对他笑了笑。 纵然是块寒冰也要化了,可百里息没动,少女目若秋水,柔顺地将脸贴近他的手背,软声道:“殷芜知道大祭司心中有气,气殷芜不识好歹多番欺骗,若生气便撒在殷芜身上,不要再自伤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