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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团肉块最终成了型。一个小小的，由曾经的加茂知春所组成的黑发小男孩慢慢地滑落在地。他闭着双眼，呼吸平缓，简直就是禅院甚尔的翻版。 甚尔的半边身体重新被“反转术式”修补完成，但他却没了求生的意志。 好滑稽。 他的小春死了，连尸体都没有留下来。 ------------------------------------- “她连尸体都没有留下，这十年来我为了重新见到她不知道尝试过多少办法，所以我根本不相信她能复活。” 甚尔微微提起唇角，像是在嘲笑自己：“她给我留下的唯一遗产就是惠，还有你。” “我知道你一直悄悄寄宿在惠的身体里，我也知道，你偶尔会趁着惠熟睡出来行动。所以我一直在等，等你浮出来的那一天。果然，我等到了，我知道你不会为她的离去无动于衷。” “如何，现在的你感受到人类的情感了吗，神明？” “你感受到我的痛楚了吗？” 神明圆睁金色的双眼，流下了血红的泪。 这一瞬，世界静止了。 灵力所凝结的五芒星在祂的胸前莹莹闪烁，铃声自千年前而来，安倍晴明含着笑意的声音在bug耳边响起： “既然如此，那就去找她吧。” “因为我和她也约定好了，还有再一次的一期一会。” 现实世界1 【注销账号】之后,千晴觉得有点累。她安抚了一下直播间的观众，许诺明天老时间开播,然后关掉了直播,关掉游戏。 退出游戏大厅后，眼前变得一片漆黑。游戏中那些绚烂夺目的色彩和直接接入脑端口的感觉瞬间消退，属于花山院千晴本人身体的感觉重新回归。 她饿了。 饥饿是千晴最熟悉的感觉,从妈妈死去那天开始，被迫自己一人生存的千晴就必须学会和饥饿打交道。和饥饿妥协的结果就是频繁发作的胃痛，所以她要尽快将饥饿给压下去,免得之后胃抽搐的痛苦再度袭来。 黑暗中,千晴摩挲着打开游戏舱的开关。“哧——”的一声长响,舱门盖自动地缓慢开启,昏暗的光线从外面投入进来,她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然后才扶着舱门用力坐起,摇摇晃晃地迈出游戏舱。 关闭游戏舱电源,开灯,上厕所,在完成了人类最基本的需求之后,千晴回到了被她自己规划为“床铺”的区域,慢慢地又坐了下来。 每次从游戏中回到现实,她都会有一种像是被塞进另一个人身体的荒诞错位感。 游戏里的她是永远健康、健壮,充满活力的。她的身体柔韧又有力，可以轻易地做出那些现实里她做不出的动作,挥拳，飞踢，翻滚,像是矫健的野生动物，自由地成为游戏区无人不晓的“夜叉姬”。 但现实里的她长期营养不良，不见阳光。她的胳膊上都没有多少肉，脱掉上衣可以清楚地看见肋骨，就连多爬几层楼梯都会气喘吁吁，久站半个小时都会腰酸。 正因如此，千晴在游戏中度过的时间越来越长，每一次回到现实，她都会被劣化的自己沉重打击。 她弓着背，拿起手机，想要叫一个外卖。 黄昏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过，不偏不倚地照射在千晴的侧脸。她偏过头，眯起眼睛，怔怔地盯着窗外，然后听见了外面孩子们的嬉笑打闹声。 ……啊，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在现实里出过门了。 千晴沉重地叹了口气。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发出“哔哔啵啵”声音的关节，脚步沉重地走向衣柜，随意地扯下了一件反季时买的打折套头卫衣。冰箱里的可乐要没了，家里的垃圾也积攒了好多，趁这个机会倒一下垃圾，然后去吃一顿正常的晚饭。 反正最近直播也赚了不少打赏资金，今天趁机会小小地奢侈一下，吃一次猪排饭……应该，没问题吧？ 没问题的！ 大不了就去便利店买打折的猪排饭便当嘛！ 千晴梳理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浅色长发，向下扯了扯卫衣的兜帽绳，拎起家里积攒了好几天的垃圾，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家门。 推开门的那一霎，阳光扑面而来。 千晴感觉恍如隔世。 她站在家门口，呆呆地吹了一会儿风，然后这才慢吞吞地用脚后跟带上房门，走下楼梯，遁入廉价公寓楼旁阴暗的小巷。 小巷内有些阴暗肮脏，曲折蜿蜒，看不到尽头，也不知晓出路。不过千晴已经很熟悉这里了，她在巷子里七扭八拐，随手将手中的袋子扔到一处堆满垃圾的角落后，她戴上兜帽，加快脚步，想要从巷子里拐出来。 但往日熟悉的小巷今天却显得有点陌生。在两次拐弯后，千晴站在原地，有些困惑地向左右两边看了看，总觉得这个地方她先前已经经过了一次。 奇怪，她不会是迷路了吧？ 不能啊，这条小巷她闭着眼睛都能走出来，怎么会迷路呢？ 天色开始渐渐昏暗，或许是因为季节交替的缘故，地面上聚起了一层淡淡的灰雾。 千晴在灰雾中彷徨了大约两三分钟，在又一次回到一处她熟悉的拐角后，灰雾渐渐散去，她又重找到了路。 很快，她就从一处嘈杂的商店街中段钻了出来。 “怪事。”千晴嘀咕道，“难不成我是真的迷路了？” 看来以后还是得多出来走动走动，不然连走熟的路都能走错，说不定哪天她连自己住哪儿都忘了。 这处商店街也并不是什么非常光鲜亮丽的地方，很多小混混打扮的人行走在人群中，千晴将自己的面庞遮掩在卫衣的兜帽之下，驼着背，弓着腰，不引人瞩目地走向她常去的小杂货店。 “叮咚——” 随着她的迈入，黑洞洞的小杂货店内响起铃声。店主懒洋洋从柜台后面探出半个脑袋，招呼道：“哦，是小千晴！怎么，今天终于舍得从你的洞穴里出来了？你的脸看着又瘦了不少，真是越来越像鬼，有时间也该出来多走走嘛。” 千晴懒得寒暄，她直接来到柜台前，敲敲桌面：“还是老样子。一箱可乐，一包巧克力，一盒压缩饼干，一张彩票，一会儿我吃完晚饭来拿。” 店主习以为常地拉开柜台上的一个抽屉，从里面抽出一叠彩票，像是魔术师平摊扑克牌一样将它们尽数铺到千晴面前：“还是最便宜的那种？” “对，最便宜的那种。”千晴说，眼睛在彩票数字上打转，“我都买了这么多年，一张都没中过。要是买贵的那一档，岂不是亏了？” 店主吐槽道：“你不买才立省百分百呢。” 千晴才不会因此放弃。她伸出手，点了点一张看起来和旁边的彩票没什么两样的奖券：“就是这张了！” 店主算了一下价格，说：“算你两千元。” 千晴知道店主应该是给她抹了个零，她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钞票，放到柜台上：“我吃完晚饭之后来拿东西。” 店主收起钞票，在千晴出门前提醒了一句：“这期的彩票明天就开奖了哦，你记得看电视！” 千晴抬起手挥了挥，示意自己知道了。 商店街的街尾小巷，一家店面很小、屋内也没几个座位的小定食屋，千晴弓着腰挤了进去，和相熟的老板打了个招呼，要了一份猪排饭和一听可乐。 呼…… 这才是她应该经历的日常生活啊。 她慢慢地吃掉了热气腾腾猪排饭，一口一口喝下可乐。 店里的电视放着背景音，横滨发生了小规模地震，京都的某处神社忽然冒出浓烟，诸如此类。千晴托着下巴，嚼着老板送的腌菜，就着可乐将最后一口猪排饭吞了下去。 此时已经暮色低垂。 她重新戴上兜帽，慢悠悠地走出小定食屋，重新回到杂货店。 店里点起了灯，就着昏暗的灯光，店主在手机上玩着游戏。听到千晴进门触发的“叮铃”响动后，他头也不抬地说：“东西都放在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