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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漂亮的罐子, 罐身上刻着星月的纹路。 她将玻璃罐带回宿舍, 藏在桌子最里头。 一天能折两三个千纸鹤,多的时候五六个。 里头折起来的内容也不尽相同, 有的是简笔画,有的是短句, 有的是他的名字。 “沈同学”、“随哥”、“则随”。 怎么也不敢当面喊出来的名字,她执着笔, 在一张小小折纸上写得嚣张放肆。 临近毕业的时候,宋念初把满满当当的玻璃罐从桌角里拿出来时, 近乎是有些羞臊的。 这礼物究竟是送还是不送,她其实纠结过很多回。 到了最后那一天,宋念初还是将玻璃罐用厚实毛巾仔细包好,小心翼翼地放进了书包里。 他可能会拒绝,也可能会觉得奇怪。 但至少他能看到,看到她的心意。 火锅热气腾腾,宋念初探身关了电磁炉。 她的问题来得突然,男人隔着薄薄热气看她,眉眼似是一怔,“为什么这么问。” 话问得确实有些冲动,宋念初坐回去,抿了一下嘴唇。 毕竟那只盛着九百九十九只千纸鹤的玻璃罐,对他人而言是暗恋者的告白,对她而言,却是承载着她无数记忆的青春。 她执起筷子,夹起食物入口,若无其事:“我只是有些好奇。” 他稍稍凝眸,似乎在回想那件礼物的去处,轻轻摇头:“不太记得了。” 宋念初也顿了一下,笑笑:“这样啊。” 她瞳仁低垂,看着自己眼前的小碗,神态自然地点点头,又说:“也是。” “高中时候的事情,我也不太记得住。现在想想,那都是五年之前啦,时间过得好快啊。” 兴许是她的自若有几分拙劣,又或许是那双澄澈眼眸中实在藏不住什么心事。 沈则随定定看着她,眉梢迟疑扬起,薄唇张了张,似是想要说什么,却被书晴的声音打断。 她可是憋了许久,等他们说完话,身子往前倾了一些,又将话题绕回原处:“你真的没谈过恋爱?” 沈则随沉默一下,收回视线,抽出一旁纸巾,轻轻擦拭唇角,颔首。 “——一直没谈过?高中的时候也没谈过?” 宋念初又抬起眼来,捏了捏奶茶,有些许汗颜,在旁边插了一句:“她比较八卦,没别的意思。” 书晴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不淡定,“对,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就是觉得看着不太像。” 沈则随将纸巾折好,放至碗侧,似是从胸腔中呵出一声浅淡笑音。 “嗯。”他眉眼却没带笑,平静回答,“一直没谈过。” 书晴坐回去,情不自禁地看了宋念初一眼。 宋念初捧着奶茶,唇间含着吸管,脸颊腮帮鼓起一点儿,没有看她。 之前宋念初刚知道沈则随就是bei的时候,心中确实也产生过这样的疑惑。 他拒绝她时说的话至今清晰分明,相隔的时间再漫长,恐怕也不会忘记。 ——所以,他怎么会没有谈过恋爱。 宋念初那时也有想过去问问林清铭,后来犹豫一会儿,还是放弃了。 当初的沈则随或许确实有恋爱对象,又或许只是随意找借口拒绝她。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没有改变。 他并不喜欢她。 火锅吃到晚上八点多,期间他们聊了不少。 纪录片的事,直播的事,相遇的事,前段时间星月杯的事。 途中林清铭还随口问起她们是不是本地人,在哪里读的书。 宋念初心里一跳,害怕他顺势询问自己就读于哪所高中,连忙报上自己的大学,问他们读的是哪一所高校。 得到了早就知道的答案,她又故作镇定地将话题扯开,“那你们都是学霸啊,读的什么专业呀?” 林清铭的注意力果然被转开,宋念初紧绷的肩颈稍松,悄悄舒了口气,瞄了沈则随一眼。 他垂眸执筷,眸光始终淡淡,时而应声,语调温和沉静。 那个夜晚,她所看见的他,那个语气漠然、眉眼冷酷,却又好像将要的男人,仿佛就这样被藏了起来。 吃完后几人一起收拾碗筷,沈则随撩起衣袖,准备帮忙,又想到什么,重新将袖子放下。 他用不了正常高度的厨台,于是将肮脏的碗碟置于腿上,一遍又一遍地送进厨房。 宋念初出厨房时差点与他的轮椅撞上,踉跄一下,伸手扶住旁侧冰箱。 沈则随也下意识伸手要扶,抬臂虚虚揽住她,掌心触及她的手臂,又在她站稳后立即松开。 他低低道:“小心。” 隔着衣物布料,肌肤并未相贴。 宋念初却莫名有几分慌乱,拿着湿布飞快走过他身侧,又迟疑着退回来。 “你的裤子……” 他淡淡道:“没关系。” 她没再说话,去外面擦桌子。 而沈则随垂眸,看着自己腿上的脏碗,亦未继续出声,沉默地转动轮椅。 近九点才散场。 一天舟车劳顿,宋念初送走客人,精疲力竭地瘫倒在沙发上,决定缓一会儿再整理行李。 糯米许久未见主人,也不闹腾了,乖巧趴在她的身边,湿漉漉的鼻子搭着她。 四周安静无声,一片寂静。 今晚令她心神微晃的一切都慢慢在眼前回放。 沈则随叫了她的名字。 沈则随向她说对不起。 沈则随不记得她的礼物。 …… 沈则随自嘲地说,他是个烂人。 宋念初轻轻抿了一下嘴唇,揽住糯米,把脸靠在小狗毛茸茸的背上,出了许久的神。 心绪太杂,被各种情绪充盈着。她轻轻叹了口气,手指缠起糯米的白毛,兀自嘀咕:“下辈子我也要当小狗。” 糯米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珠疑惑地瞅过来,用鼻子拱了拱她。 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宋念初终于起身,打起精神去洗澡。 清水扑上脸颊,淌过身体,也确实带走了丝缕疲惫。 她从浴室里出来,面容清透水嫩,吹干头发后将发丝松松扎成丸子,抱着脏衣服走向阳台。 通往阳台的玻璃门被她拉开,宋念初穿着拖鞋跨过那一小道门槛,眼眸眨了一下。 她宛若感受到了什么,转过头去。 另外一边,相隔不远的阳台上坐着个男人,正垂着眉眼,安静地抽烟。 宋念初脚步顿了一下,下意识想要退回。 但沈则随已然侧头望来。 “这么晚了,” 于是宋念初在片刻怔愣后开口,冲他弯起眼眸:“怎么还在外面抽烟呀。” 女孩儿穿着吊带睡裙,露出肩颈锁骨处大片大片的白皙肌肤,手臂柔嫩雪白,身体纤瘦的弧度被衬得明显。 轮椅上的男人亦感到意外,静默了几秒钟,抬指将唇间含着的细长香烟取下。 他也笑笑,方才独自一人时冷淡厌世的眉眼镀上一层温润色泽,“习惯了。” 太多睡不着的夜晚,精神疲倦至极,闭上双眼,却怎么也不得入眠。 于是只能借着尼古丁驱散倦意,靠着那点儿微弱的刺激性度过漫漫长夜。 今夜的失眠又是因为着什么,沈则随心中清清楚楚。 她与她的朋友,都将情绪写在了脸上。 他不明白那些情绪的来源,却隐约有了几分猜想。 她们是松城本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