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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着轮椅的男人浅瞳微垂，又转开了视线，就像仅仅是不经意间往这边看了一眼。 “……” 没看见她吗？ 宋念初眨了眨眼，又把手放下了。 这次的交流会分上午场与下午场。 主办方欢迎参与者参加两场交流，但宋念初不准备参加下午场。 有几位独立游戏制作者认出了她，其中一位很是兴奋，说是她的视频宣传带火了自己的游戏。 宋念初笑盈盈地与他们加了联系方式，看了眼手机，想要去与后台采访间中的陶清婉告别。 推开宴会厅的两扇大门，转入一条铺着浅灰长毯的走廊。黑色小皮靴踩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走至转角，宋念初听到有人说话。 “什么时候游戏引擎也要开始道德宣传了……” “融入无障碍设计的游戏又不少，也不知道有什么稀奇，还不让人采访。” “你让让人家，”另一道声音笑道，“残疾人创业，可不稀奇吗，一个个跟看国宝似的。” 皮靴在地毯上顿住。 宋念初的嘴唇抿了起来，浅眉揪紧了些。 她转过拐角，脚步刻意放重，目光扫过倚着走廊闲聊的那几个男人。 嘴唇尚未张开，长廊一侧的房间里，另外一道声音响起。 “稀奇？”那声音冷冷道：“苍蝇会开口说人话，这不更稀奇些么。” 宋念初看了过去。 姜颂抱胸站在采访室的门口，冷眼扫过那几位记者。 几人面露尴尬、悻悻离开，他不满地哼出一声气，视线落在宋念初身上，一顿，惊讶地挑起眉峰。 “哟，”他面上神色缓和下来，有些诧异：“这不是嫂子吗？” 宋念初还是头一回被人叫作“嫂子”。 她愣了一下，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姜颂紧接着问：“你是……陪随哥来的？” 宋念初摇头，说“不是”。 “我还有点儿惊讶，”她说，“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 姜颂反手把采访间的门关上，笑笑：“我也特惊讶。” “今天看见随哥，真的感觉看到了以前大学时的他。听清铭说这都是因为你——我还得跟你说声谢谢。” 宋念初稍稍一怔。 “他要是不能走出来，”姜颂轻轻叹气，“我可能死前都没法闭眼。” 姜颂赶着回到宴会厅，临走时问她中午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宋念初摇头拒绝，想了想，又清了清嗓子。 “你们是不是还要参加下午场啊？等随哥这边的事情结束了，”她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你能不能跟我说一声？” 姜颂“啊？”了一声，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记下了她的手机号。 采访耗费的时间比预计中要久，回宴会厅时姜颂还有些担心。 大厅中已经空荡了许多，他一眼便锁定了沈则随的身影。 喉咙干涩发痒，沈则随移至桌边，拿起一瓶矿泉水。 掌背青筋隐现，他拧开瓶盖，喝了口水。 姜颂走近，小心查探他的神色：“早上感觉怎么样？” “科技发展日新月异，”沈则随松松握着水瓶，“要学的还有很多。” 姜颂紧张之色稍缓，咧嘴笑：“学这些对你还不容易。” 沈则随静默片刻，没有反驳。 他摘下鼻梁上架着的金边眼镜，唇角很浅很浅地弯了一下。 来参与下午场的人要比上午更多。 沈则随知道该在这样的场合上摆出什么样的神态，他模仿着从前的自己，姿态闲散而得体，名片收了厚厚一沓。 终至散场，他等到厅中人群散尽，才与姜颂一起离开会场。 会场门口，几个摆弄着摄像机的年轻男女站在一起，口中说着什么。 “……怎么还捧着束鲜花，不会是在等对象吧。” “月神你这脸色——哈哈哈，这段我能不掐掉吗？” 沈则随没太在意，从他们身侧经过。 雪雨早就停了，空气却仍旧潮湿。他停在大门边，准备从旁侧的坡道下行，视线一扫而过，忽地顿住。 楼梯之下，女孩捧着一束百合花，侧头与朋友说话，张口间呵出了一团白色雾气。 沈则随怔住。 一旁的姜颂把手机收回口袋里，也有些惊讶，又很快笑了起来：“我去开车。” 他走下楼梯，与宋念初擦肩而过，抿唇忍笑，对对方点头示意。 沈则随回过神来，长指指节微微屈起，攥紧了指尖。 女孩走近，弯下身来。沈则随的声音压得很低，“……有摄像机。” 宋念初眨眨眼：“那又有什么关系。” “听店员说百合花有工作顺利、步步高升的寓意，” 她柔顺的长发顺着脸颊垂落，一双眼眸亮得像是城市夜里不该出现的星星，“你要接受吗？” 不远处喧嚣隐约，沈则随喉结微微一滚。 “你怎么……” 他声音微顿，情绪起伏，竟是有些说不下去。 无数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沈则随能够感受得到。 但在这一刻，他忽然有些想要不管不顾。 因雨水而酸痛的双腿、紧绷了一日的心绪、前路逐渐明朗的喜悦，一切都伴着浅淡的花香远去。 沈则随终于伸出手，揽过花束，也将她一并揽向宽而薄的肩膀。 有记者举起相机，又被拦停。 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宋念初猝不及防地栽进他的怀里，匆忙稳住身形。 “干嘛呀，” 她听见他沉沉的呼吸，眼眸有些发酸，却又忍不住笑，“这么高兴吗？” “嗯，高兴。” 他嗓音微哑，说，“谢谢你。” 宋念初眼睫一眨，鼻子也连带着酸了起来，故作镇定地问：“谢我什么？” 沈则随没有回答。 想说的实在太多太多，千言万语缠绕在心尖，最后吐出唇齿的只有三个字。 浓重的夜色隐去那双浅灰眼睛中汹涌的波澜，他闭上眼，轻声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