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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辛狸想问什么,所以在她再次询问前抢先开了口:“她是你的母亲。” 她果然是她的母亲。 有虞落烟熟人佐证,确认心中所想,辛狸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回想起秘境中温婉端庄的道神玄,她心下隐有触动。细究下来,竟说不出其中滋味。 暮云见她这样,以为她是受到冲击,沉默地退出房间,给她一个缓冲的空间。 他方退出门,便撞上一人。与他一般面上总是挂着疏离又和蔼笑容的徒弟顾青衫站在门口,神色有几分高兴:“师父,听说辛狸来了。她在里边吗?” 暮云闻言蹙眉,有几分不悦:“你与她何时如此熟稔?” 他没有别的意思。自古英雄难过情关,这也是他困着顾青衫多年不让他下山的原因。 并非是他觉得有心有情是件坏事,只是情之一字太过沉重,他身边触此之人大多走了一遭悲欢离合。若是道心不稳,极易走火入魔。 齐云山不能交给心志不坚的人。 顾青衫探头:“我们噌一起闯了秘境,如今算是好友。” 好友 但见顾青衫神色坦然,毫无畏惧之色,暮云才放下心。他回道:“她在里面。你便在此处,她有何需要,你帮她便是。” 顾青衫点了点头。 等暮云走远,顾青衫连忙推开门,撞见盘着腿从乾坤袋里拿出鸡腿的辛狸。他噎了一噎:“辛狸,你可找到十二神下落了?” 待说完他微微睁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他曾多次试过与别人交谈此时,但仿佛被下咒般说不出口。如今对着辛狸,却又说出来了。 这是为什么? 辛狸摇头,表示暂时没有。不等顾青衫想通其中玄妙,她话锋一转:“我能看看你的剑吗。” 顾青衫点头,也没问缘由,召出三阳剑便递给她。辛狸接过,果然从中感受到一股道法气息,是专属于顾青衫的、在他出招时会隐隐迸发的气息。 她心中有了猜测,状若无意问道:“你们齐云山修道,有什么讲究?” 顾青衫低头思考片刻:“讲究没有,不过和正常修炼倒是有些差别。” 辛狸抬眉,意思很明显,让他说来听听。 他想了想:“你们修炼是看境界,我们修炼却是看‘炁’。每个人的炁都是独一无二的,凝聚之炁越多,修为便更高一层。” 果然。 道人要妙,不过养炁。 “不过,炁也是一脉相承的。”顾青衫补充:“像我和我师父,我们的炁就很像,只不过于细微之处有所偏差。” 原来如此。 所以她若想报恩,只需找到与伏勒的‘炁’相似之人即可。 辛狸正要继续发问,便见一只传讯纸鸢飞进屋中。顾青衫截了下来,将其展开,几个大字横在中间:“邀辛姑娘一见。” 落款是虞庭松。 顾青衫神色复杂地看了辛狸一眼,整的她一头雾水。半晌,她听见他轻叹一声:有人想见你,跟我来吧。” 辛狸觉得自己想知道的问题差不多都知道了,便抬腿向外走,语气里是一如既往的桀骜:“不多叨扰,我先走了。” “请留步。” 一道苍老的声音于虚空中传音而来,带着无比巨大的力量将辛狸钉在原地。此音一出,辛狸瞬时便知道是谁想要见她。 她轻叹一口气。 细说下来,她这人情感还挺淡薄。亲人之间,也就和父亲更为亲切一些,但仍有许多小秘密瞒着他。得知虞落烟是自己母亲一事,她思绪杂乱无章。但总归因为那人已经离世,再没可能得见,而感到惋惜。 也就仅此而已了。 可虞庭松忽然要见她,竟让她感到一丝紧张。 她并不喜欢过于热闹的场面,看别人阖家团圆相亲相爱也就图一乐,并无心向往之。如今即将重见血亲,反倒手足无措起来。 不知不觉间,桎梏已松,她已跟着顾青衫来到掌教人院中。 入目的是个两鬓苍苍的白发老人。虽然饱经岁月磋磨,但背脊仍旧挺得很直。一双深邃的眼瞳中透着淡淡的忧伤,神色却无比平和安详。 细看下来,辛狸和他有几分神似。 这便是她的外公了。 似乎是看出辛狸有些拘谨,他出声宽慰:“不必紧张,我也只是想见你一见。” 血脉的神奇之处便在于此。 虞庭松分明只说了一句话,却奇迹般让她的心情平缓下来。她没由来地感到些许亲切,此生第一次自发地躬身,对着虞庭松敬拜:“外公。” 虞庭松朗声笑几声,全然不见老气衰颓。皮囊之下,隐约可见仙风道骨。 辛狸却猛然想到一个词。 碎玉。 她一向毒舌且目中无人,不仅是仗着自己的卓绝本领。自有意识起,她便极其善于拿捏他人的人性。看上去无比固执,其实内心细腻。 任何人与她初见,都会被她在心中安上一个形象。桓悦竹是遇热可化的坚冰,司商陆是外厉内荏的海蚌,须穆修是未经打磨的珠宝。 后来的相处也证明,她的直觉很准。 现在,她觉得虞庭松像一块碎玉。 非是人为打碎,而是不堪岁月蹉跎,自己碎了。 虞庭松摆手,顾青衫识相退下。老人笑得和蔼:“你跟我来。” 说罢,转头绕过屏风,背影被摇曳的烛光拉得老长。 辛狸不明所以,跟在其后。 入目的是一张画像。 与辛狸在阏逢境中所见的道神玄相同,却又不同。道神玄一双眼中尽是大义,光是站在那,就给人以悲悯苍生的威严,高不可攀,让人不敢靠近。 而画像上的人,透着少女灵气,过腰的长发并未刻意梳理,而是微微拢着,给人一种自由又温柔的感觉。 虞落烟原来是这样的。 与道神玄差别有些大,气质截然不同。 她上前几步,手不自觉地轻触上去。顷刻间,一股熟悉的力量包围了她。 辛狸微微睁大双眼。 这股力量,她曾在落水时感受过,曾在伏勒的招式下体验到分毫。如今,又真真切切地摆在她面前。 可是不对啊。 茶肆里那说书人言道,她出生那日便是虞落烟身死之日。十多年来父亲从未给她过过生辰,更是给这一说法增添了可信性。 那虞落烟又怎么会在她儿时落水之际出现救她? 虞庭松一言不发,似是在等辛狸开口。 辛狸转头看向他,想了想措辞:“虞母亲她,师从何人?” “我。” 虞庭松颌下白须随着张开口晃动。 那时间就能对得上了。 伏勒和辛霍大抵是同辈人,而他在年轻时于齐云山为一女子所救。照顾青衫的说法,“炁”一脉相承,只有传授者与学者之间才能相似。 伏勒是偷学。那么推算下来,救她的没有别人,只会是虞落烟。 不等她想明白,虞庭松的声音再次传来:“阿狸。我能这么叫你吗?” 辛狸点头。 “接下来的话,就权当是咱们祖孙的秘密。” 他絮絮叨叨,像是想要将这么些年憋在心里的话尽数说完:“刀不削自己的靶。道家人无法推算自身命运,更不会随意为他人卜命。命数变幻莫测,或许在知晓的那刻,就将迎来变数。尚不知晓,便是极好。” 辛狸所学与道术全然不沾边,似懂非懂。 “你根骨奇佳。”虞庭松忽道:“来,跟我一起。” 说着,双手抬起,缓慢地结了个印。 屋内浓厚的檀香四溢。 即便辛狸涉猎广泛,也没见过这种结印手势。 总归祖父不会害她,她便跟着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