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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流突然觉得这次因为小妾而被谢臻抓住了把柄是件不错的事。如今他也算是不得不和谢臻做同一条船上的乘客了，谢臻如非必要不会对他出手，细细想来，他居然觉得还不错。 周流决定重新考虑自己与谢臻的关系，说不定可以选择与其交好。 跪在地上的男子摇了摇头，嗓音颤抖：“这我并不清楚，我只是个负责送财物的，不过我知道主子已经找齐了能人，目前只待金银一到就可以大肆购买原料进行军械和火药的制作。” 周流也向上首的谢臻拱手：“九千岁，我在府内查抄到了一些他们尚未来得及烧毁的信件，里面也提及了已招募一大批军火制造方面的巧手。看来他所言非虚。” 谢臻点点头，这与他收到的情报没有出入。 “还叫那小人主子呐？”游凌轻轻踢了跪地男子一脚，“不过你还挺诚实，我一吓就全吐出来了。” 男人嫌恶地抬头看了眼游凌，试图立起身子与游凌搏斗，可他被身后的女子强硬地桎梏着，无法动弹分毫，灰溜溜地跪倒在地。 游凌在一旁得意地哼哼，乐滋滋地晃着长腿。 “原材料呢，宋珣准备叫人去何处采购？”谢臻问道。 “是啊，”周流认同道，“造军火和军械需要用到的铁矿和硫磺可不少，一个忻州绝对是不够的。难不成有其他州的州牧与他联合了？” “主子在忻州一块一直有着极强的声誉，附近的宣州、安州等地的州牧也同主子有着紧密的联系。主子做太子时他们享了许多好处，如今主子想夺回权力，这几个州也愿鼎力相助。那些金银本来就是要送往那几个州的州府的。” “厉害啊，”谢臻笑着鼓了鼓掌，“宋珣太子之位被废后都是如此一呼百应的，谢某当真是佩服。” 谢臻笑得极欢畅，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是什么心情。周流紧张地低下头，端起茶杯开始品茶，看上去颇为尴尬。 嵇瑛此刻却爽朗地笑了出声。 她面上一直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就连方才游凌那番骇人听闻的剥皮说辞也没有叫嵇瑛脸上的笑意失去几分。 “任宋珣当年如何的潇洒恣意，如今的他跟谢大人比，那就是云泥之别了。何况现在宋珣急需的金银也被我拦下未能到手，九千岁处理起来怕是宛若探囊取物一般。” “嵇夫人谬赞，”谢臻冲嵇瑛一笑，“宋珣不是个能轻视的对手，谢某会小心应对，定不叫他霍乱朝纲。” 谢臻又在书房内问了男子几个问题，见天色已晚，便留嵇瑛和周流二人在府内用了膳。 晚膳期间周流有事中途先行离去了，唯留嵇瑛一人与谢臻共用晚膳。 将雪白的脖颈完全暴露在顾峥眼前 “九千岁喜欢吃甜食？”嵇瑛抬头望向谢臻，眼睛里盛着满满的笑意，温和地瞧着谢臻。 谢臻方才夹了好几块桂花糯米藕，一块接着一块，吃得不亦乐乎。 闻言，谢臻停下了埋头苦吃，抬头冲嵇瑛微笑了一下：“这糖藕味道不错，没忍住多吃了几块。” 谢臻皮肤苍白得仿佛没有一丝血色，身形又因常年吃药和旧疾一直相当单薄，嵇瑛看着这瘦弱的雪白人儿一口一口吃着糯米藕，不知为何对着恶名远播、能止小儿夜啼的“毒蛇”生出了怜爱之心。 谢臻用筷子夹着糖藕，淡粉色的薄唇一张一合，小口小口地品着美食，眉眼弯弯带着笑，两颗玻璃珠似的眼珠子里透出餍足之意。 嵇瑛越看越觉得谢臻可怜又可爱，她已四十多了，若当年与周流生了孩子，估摸着就跟谢臻差不多大。谢臻手段果决狠辣，令人胆寒，但她却一直非常欣赏谢臻的行事作风，经常关注谢臻动向。 原先只是觉得此人身世虽凄惨，但手段很厉害，嵇瑛挺欣赏他的。如今这一见，人儿看上去纤瘦孱弱，还乐呵呵地享受着美食，嵇瑛觉得这俗世间的称呼“毒蛇”貌似没有一点恰当之处，明明是一只瘦弱的小馋猫。 嵇瑛微微勾唇，用公筷给谢臻夹了几块桂花糖藕：“喜欢就多吃几块。” 谢臻满目惊讶地注视着嵇瑛，轻轻颔首：“谢谢嵇夫人。” 谢臻很少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喜好，但今日席上的桂花糯米藕实在是合他的胃口，和小时候娘亲给他做的一模一样，味道是那么的熟悉。周流走后，席上仅有他与嵇瑛二人，嵇瑛本就带了股年长女性的仁慈气质，今日又帮了谢臻大忙，谢臻不由得放下了戒备，多吃了几块藕。 谢臻本打算吃完刚才那块就不吃了，没想到嵇瑛给自己又夹了几块。他拿起筷子又吃了起来，脸上洋溢着温和的微笑。 “谢大人可以直接叫我沧海夫人。”嵇瑛瞧着低头美美品尝糖藕的谢臻，嘴角挂着慈爱的笑。 “直挂云帆济沧海，沧海夫人的字取得相当磅礴大气。”谢臻抬起头看向嵇瑛。 嵇瑛微笑着冲谢臻点点头：“我也很喜欢我取的字，谢谢九千岁夸奖。” 二人又闲聊了片刻，谢臻将嵇瑛送到了谢府门口，瞧着她登上了马车。 经过此次会面，二人关系亲近了不少，都觉得对方能力强、性子也合得来，是可结交之人。谢臻微笑着目送嵇瑛乘马车离去，皎洁莹润的月光洒在他洁白如玉的肌肤上，为他拢上了一层薄若蝉翼的白纱。 “嵇夫人性子真好，”游凌在谢臻身旁开口，“没想到周流自己不太行，夫人却如此超凡脱俗。” “对了，”游凌话锋一转，“嵇夫人是不是跟厂督大人的母亲差不多大呀？” 谢臻的记忆宛若随着秋风随意飘飞的落叶，逆着时间的流逝，飘着飘着，将谢臻的记忆带回很久很久以前。 谢臻的眼前浮现起一个女子的身影，她温润儒雅，瞧着谢臻时眼里总是噙着笑。 日子过去太久了，谢臻的灵魂深处仍铭刻着母亲给自己带来的温暖，但漫长的时间已残忍地抹去了他记忆里母亲的面容，谢臻早就想不起母亲具体的容貌了。 但他依然很想很想她。 游凌这么一说，谢臻惊讶地发觉沧海夫人确实与母亲差不多年纪。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小小声微不可查地说：“是啊，和娘一般大。” 微弱的、满溢着悲伤与怀念的叹息随着飒飒风声飘远了，隐没到了秋天的寂寥里。 - 日子一天天过去，谢臻每日正常上朝处理政事，唯一变的就是他又有些病了。 秋天的气温略有些低，谢臻没有做好保暖的工作，穿着比夏天厚不了几分的薄衫在书房办公到了月亮高悬的深夜。他那副本就不太好的躯体经不起一点折腾，即刻就暴露出了病症，叫谢臻时不时地咳嗽起来。 此刻的谢臻就在书房里小声咳嗽着，漂亮的脊背微微佝着，随着咳嗽一下一下地震动着。谢臻颀长白洁的手指捏着一块布帕，轻轻地掩在只露出淡淡藕粉色的薄唇前。一截纤细的手腕露在宽大的袍子外，脆弱得仿佛一下就能折断。 顾峥一回来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他的主人因风寒而剧烈地咳嗽着，眼角因生理反应沁出了几颗露珠般透明的眼泪，身体柔柔地倚在椅子边，仿佛一碰就要碎了。 顾峥心一下绞紧了，仿佛有一个人用手插进了他的胸膛，用力地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的心细细密密地疼。 “主人，我回来了。”顾峥大步流星地向书房走去，来到谢臻身前，嗓音低沉好听。 顾峥没能控制住自己，一把抓住了谢臻露在衣袖外的那一截窄窄的细腕。谢臻的手腕太细了，顾峥的手直接包裹住了整个手腕，掌心满是冰凉。 手腕猝不及防地被滚烫的肌肤接触，谢臻被烫得后缩了一下。 “主人的手腕太冰了，穿的衣服本就不厚，手腕还露在外面，难怪您会得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