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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获自由的谢臻揉搓着手掌和细腕。这耳光抽得是一个实打实，他的掌心都泛起了细细密密的疼痛感。被顾峥用力捏了许久的腕部也不好受，和掌心一起，在苍白无血色的肌肤上晕出桃花似的粉红。 顾峥整理好了人皮面具，重新垂下头与谢臻对视，二人之间隔出了一道看不见的裂缝。 “谢铮……改姓不改名是吧？” 谢臻望进那双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眼睛里，皮笑肉不笑。 真是疯了，他顾忌着多年的情分，想到顾峥为了给自己探询情报也是受了不少伤，算是在地狱里滚过一遭了，才雷声大雨声小地处理了此事，没有直接让人一刀砍下顾峥的脑袋，用顾峥这几年的苦劳抵了死罪。 如今竟蹬鼻子上脸了，谢臻轻笑出声，一把推开了男人，走出了灌木丛，给顾峥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谢臻脑内与顾峥有关的记忆不断翻涌，时而想起初见时男人如恶狼般凶恶的眼神，时而又看到顾峥半跪在他面前恳求为他所用时的场景。 晾顾峥当年真是只恶狼幼崽，被自己带在身边养了这么久，也早就被驯化成一条摇尾巴的狗了。 取个假名也不知道动的什么心思，换个和他一样的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野狗认主人呢？ 谢臻挥了挥衣袖，决然地离开了，看都没看顾峥一眼。 顾峥伫立在原地凝睇着主人的背影，方才捏过谢臻手腕的几根手指细细摩挲，似乎在回顾着留在指腹的余温。 他静静地站着，直到谢臻的身形完全消逝在了他的视线里。 顾峥对宋璟的憎恶少了微不可查的些许，多亏了小皇帝，他才偷得了一个与主人见面的宝贵机会。他真得好好感谢宋璟，简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 谢臻敛着怒气，快步走到了宫门口。 侍从见着谢臻的身影，舒了一口气，赶忙迎了上去，恭恭敬敬地侍奉谢臻上了车。 “厂督总算出来了，出事了。” “怎么了？”谢臻眉头一皱，双目中愠怒未散，锐利地看向那人，“裴将离被宋珣救出去了？” 被谢臻噙着怒意的锋利目光直视，男人感觉仿佛被什么穷凶极恶的猛兽锁定了，汗毛竖起，从心底生出刺骨的寒意。 他轻颤了几下，终于恢复神智，低着头向谢臻汇报，嗓音低沉颤抖：“好几日没收到谢渠小姐的消息了，属下担心生了变数。” 听到与妹妹有关的坏消息，谢臻眉头紧锁，鸦羽似的浓密睫毛耷拉下来，掩住了眼底浓郁的担忧。 “派人去最后传来消息的地方查，万万不可让小染出事。” 祁州 揪心着谢染的安全，谢臻满腔紧张，无心再去思索日后天天都得在朝堂上相见的顾峥，叫车夫将自己送到京城的情报驻点。 暗探营在京城的办事处对外伪装成一家普通的布庄。明面上的布庄老板正在店内满面笑容地招揽客人，见到谢臻，他立刻热情地迎过来，将谢臻带到店内雅室。 “您来了，今日要挑什么料子，等会儿与小厮说，拿过来给贵人您细细地挑。”掌柜推开雅室的门，伸手示意谢臻先进，然后跟进去关上了门，将其他顾客的窥视拦在屋外。 谢臻施施然坐在了红木方椅上，端起一杯刚端上来的热腾腾的茶，对着滚烫的茶水吹了吹气。淡白色的烟雾顿时蒸腾起来，迷雾一样氤氲在空气中，模糊了谢臻并不明媚的神色，紧皱的眉头在白烟里若隐若现。 “厂督。”掌柜一改方才市侩的商人模样，神色冷肃，平静地对着谢臻躬身拱手。 谢臻小口小口地啜饮着茶水，这儿的茶叶是按照他的喜好专门准备的，口味清淡卓雅，质量不错。喝了几口茶，谢臻觉得自己刚才因与顾峥的尴尬相见和突然得知有关妹妹的不利消息而剧烈波动的内心缓缓沉静下来，恢复到了平素冷淡的状态。 他昂起尖尖的下巴，冲掌柜轻点了一下，嗓音矜贵好听：“汇报情况吧。” 语毕，谢臻将茶盏放回桌面，视线移向面前的男子。 京城驻点的暗探统领认真地汇报着目前状况。一周前，跟在谢染身后行暗中保护之责的暗探传来消息，信中称一切如常，谢染每日游山玩水，未曾遇到危险。而这周负责转送信件的驻点却没有收到探子寄来的书信，致使谢臻与妹妹间突兀地断了联络。 “一周前小染行到哪里了？”谢臻用手肘支着脑袋，拧着眉开口问道。 “祁州。属下已派了人前去。” “那便好，”谢臻对着下属轻轻颔首，用指节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冰冷的桌面，“祁州毗邻宣州，宣州目前已与忻州联手，为宋珣提供造军火用的铁矿和硫磺，有没有可能是宋珣插了手？秋后问斩的日子一日一日逼近，宋珣现在必定不太安分。” 跟着谢染的那名暗探是经过谢臻严密筛选的，不仅武艺高强，脑子也相当机敏，如若遇上了土匪等歹徒，自可以一敌十。为了以防万一，谢臻更是给他留了不少信号弹，见了信号四周的暗探都会前去相助，确保谢染在遇到大批的恶徒时亦不会出事。 事情果然与谢臻所想的一样，谢染这一路的游历都没有遇上危险，可以说是一帆风顺。谢臻不知道在如此周全的安排下还能有什么事能让探子没能及时传回消息，眉头紧锁。 “可是宣州与忻州关系虽好，也没到如此帮助废太子的地步吧。目前宣州说是愿意为忻州提供做军械的原材料，但也是要用金银来换的，不然废太子就无需让周流的小妾运送银两了。宣州、安州这几州都留了一手，若是废太子夺权失败，大不了声称对造反一事不知情，也不至于落得个伤筋动骨的凄惨下场。” 京城书信驻点的首领拧着眉，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我亦认为宣州州牧跟宋珣之间的纽带并未到达如此密切的程度，”谢臻点点头，以示认同，“那几个州牧胆子都没那么大，提供点材料也就罢了，鼎力相助应是不可能的。他们畏惧我，不敢对我的妹妹不利。” “莫不是宣州被宋珣抓住了什么把柄，此举是为邀功？”站在谢臻身前的探子开口道。 “情况不明，我也琢磨不透，只能确定定是有外部势力插了手。”谢臻面色沉沉，郁色在他周身环绕，“只能希冀派过去的探子能带回来些好消息了。” 驻点首领认真点头，连声保证若有信息传回定会立刻传消息至九千岁府。 “嗯。”谢臻轻轻颔首，带着沉重的心情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啪嗒，啪嗒。 马蹄与地面的清脆碰撞声环绕在车厢中，钻进谢臻的耳朵里，令满心思忖的九千岁感到心烦意乱。 在漪澜阁中了药，强行赶走了顾峥，妹妹又出事了……一桩桩从未发生过的坏事在这段时间接连不断地冒头，叫谢臻这个向来不信神佛的人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这段时间走霉运了，才落得这么多件倒霉事。 谢染是谢臻的软肋，作为谢臻仅存的亲属中唯一一个比他年纪还小的，谢臻一直试图将她周全保护起来。但与沉静温婉的谢渠不同，谢染是个活泼好动的，一夜之间几乎家族灭亡的惨烈血案也没能在她的心头留下太久的阴霾，经过几年的洗礼，谢染已经恢复了原来的开朗乐观，每天都能将谢臻逗乐。 每次与谢染聊天时，谢染身上携带着的豁达闲适总能让谢臻短暂地忘却身上背负的重担。想到这里，谢臻昳丽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个清浅的微笑，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中。 后来谢染爱上了看讲侠士登界游方的话本，扯着谢臻和谢渠的手，说自己也想当一名云游四方的侠女。虽然很想保护妹妹的安全，但面对谢染由衷的请求，谢臻完全不能狠心拒绝，在派人教会了谢染一些基础的防身术后，就放追求自由的妹妹出去浪迹天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