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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萨自己倒是不担心，他带着黄昕鹤和两个手下，七拐八弯，穿过了几条暗巷，到了一家门脸很小的酒店。 酒店门口一个一身黑衣黑皮裤的女子，脸画得白得像鬼，嘴唇血红，眼眶烟熏，手里拿着一根皮鞭，在招揽生意。 而另外一边，一个几乎只剩骷髅，穿着黄色袍子的男人在鬼鬼祟祟兜售什么致，幻剂…… 雷萨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带着黄昕鹤几人进去了。 一进去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除了那些正在发作的酒鬼和瘾，君子，实在顾不上了。 这样的人在这小小酒店还真不在少数……整个店堂里烟雾缭绕，酒气熏天，光线也很暗。 到了柜台，酒保有气无力问他们喝什么。 雷萨说：“我要喝一杯黑伯爵，但是这里有女士，不方便，你们有雅间吗？” 这种酒店还真没人听说过什么雅间……除非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的。——实际上在这儿的人做的都是不大见得人的，比这还见不得人的，也实在…… 酒保却并不吃惊，抬起头看了雷萨一眼，说：“稍等，我去问问。” 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对雷萨说：“请跟我来。” 黄昕鹤猜，这估计又是什么暗语。 但这态度不像自己人，估计是来别人的地方见人的…… 前程 从酒店的柜台旁边一个小门出去，突然就从极致的喧嚣、淫声浪笑、灯红酒绿、呛着可疑烟雾的浑浊空气变成了安静清冷的黑暗。 显然，这不可能真的是什么通往雅座的路。 这分明不会是让顾客走的地方。 酒保在前头领路，雷萨沉稳地跟着他。 黄昕鹤紧跟在雷萨身后，她身后是黄鼬小萨满，最后是那位狮族护卫大哥。 她能听到她前方雷萨沉稳但并不沉重的脚步声，黄鼬萨满却似乎是踮着脚尖走的，几乎没一点声音，若不是能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黄昕鹤都要以为她身后没这个人了。 而护卫大哥的脚步声则非常专业，轻灵、平稳、有力，几乎可以想象他随时警惕，应付着黑暗里一切可能的突袭，也可以随时出手一击…… 而她，也不知不觉放轻了脚步。 虽然这个身体弱，虽然她以前也不善武技，但是一点潜行匿踪的常识总是有的……怎样才能不容易被人注意，怎样放轻脚步……问题并不大。 她的头发里微微颤动了一下，仿佛有小小的水波漾开，她不用看也能感觉到这熟悉的波动，是南耳。 他最喜欢出现在她浓密的长发里。 刚才酒店里头实在空气环境太糟糕了，他躲了起来——也不知道躲在了哪里，这会儿脱离了对他来说非常糟糕的环境，他赶紧又回来了。 可能是知道离开秦屹后女主人孤立无援，最近这段时间南耳对她堪称呵护备至，以前还不时失个踪，现在几乎时时刻刻黏在她身上，随时关注她的需求和状态。 黄昕鹤对别人的善意都很敏感，也因此特别感谢他。 她轻轻用手碰了碰南耳的肩膀，来传达她的感谢。南耳用他的小手也拍了拍她的耳廓。 于是黄昕鹤心情更平静了一些，跟着雷萨和那个酒保从楼后面绕到了二楼，然后他们被引进了一件房间。 这间房间相对宽敞而正常，装饰甚至还算得上华丽，有一圈沙发可以供人休息，酒保恭恭敬敬请大家坐下，对雷萨说：“阁下，请您和您的下属们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下，已经派人去告知主人了，主人很快就会前来与您会晤。” 雷萨点点头，虽然这个屋子对他的身高而言略微有些低矮，但不妨碍他表现得十分彬彬有礼，充满贵族气质，言辞举止都高贵而堂皇，就算他的侍卫，也算得上进退得体，黄鼬自带自己的神经质自闭气场，也没人觉得他无礼…… 酒保给他们上了茶和别的饮品，甚至还去专门弄了点心和水果来，态度殷勤。 他们却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才听到了动静。 进来的是一个披着黑色银边的斗篷的男人，个子修长，他进来之后就把风帽放下来，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来。 这人原本可能长得还不错，此刻轮廓未变，岁月却已经在他脸上刻下了累累痕迹，眼角额心更是细纹遍布……他一只眼睛瞎了，戴了一只黑色眼罩，露出的另一只眼睛是绿色的，好似翡翠一样。 “你好，小狮子。”他看到雷萨，露出笑意来，“听说你找我，我立刻就来了。” “你好，尤利文的无冕之王。”雷萨一点也没有改变他脸上礼节性的微笑，“冒昧前来，感谢款待。” “应该的，”独眼男人咧开嘴，笑了笑，“毕竟，我和你父亲是有盟约的。你父亲救过我，我总不能看他的小崽子被人杀了……” 雷萨朝他微微叹了口气：“……你那会儿派人来找我提醒的是对的，果然，他们要我的命……可惜我领悟得晚了点，没什么好办法了……” “你已经很随机应变了，”独眼男人赞许地对他说，“我听说你表现得非常机智，这才能逃出一条命来，没被他们当场杀死……” 雷萨诚恳地致谢：“那也是因为你派人去帮了我大忙，他们来不及……我才能逃出一条命，害得你损兵折将，对不起……” 独眼男人举起一只手摇了摇，意思是不想讨论这个问题，让他不要再说了。 这本就是很难回应的话题。 说“没关系”？ 那都是他相处日久倚重的下属。 可继续这个话题，也不过加重对方的愧疚和气氛的沉重。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他转移话题，问雷萨。 这其实也是个相当沉重的话题。 雷萨沉吟着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你知道的，我没有太多依仗……早些年也没有培养出很多自己的班底……这一次甚至连自己的护卫队都全军覆没了——这些仇我都记着呢，总有一天要算账！现在……我想来想去，还是要去一次王都，再过几个月，就是社交季……到那里活动活动，争取先把爵位的问题搞定，名正才能言顺……” 黄昕鹤已经从雷萨和独眼男人的对话中听出了一些端倪。 这个独眼男人应该是尤利文镇的黑社会老大，而且应该很厉害。据他自己说，他和雷萨的父亲是老相识了，曾经被对方救过，一起结盟了。 所以这个人一直是暗中支持雷萨的。 所以，可能有些事只是不好摆到明面上…… 而这次针对雷萨的暗杀事件，也是因为有这个人派了人手去，才让雷萨有逃出性命的机会，否则，他的下场就不是被奴隶贩子抓住，多少种而是当场没命才是。 至于这中间有多少次试探和反转，临危不惧，转危为安……这些他们都没具体说，就算黄昕鹤再怎么伶俐，再怎么举一反三，这会儿也编不出来…… 雷萨则在继续交待他的打算和理由：“……虽然彻底忠于我的班底已经不多，但是父亲大部分属臣还是观望状态的，他们代代是雷昂的属臣，身后都有各自的家族，大家不敢随便冒险……但如果我能得到王令，从雷昂家族的继承人变成雷昂公爵，那么他们一定不敢再附逆，肯定会站在我这边……我再着意收拢一批可靠的下属，形势还大有可为……” “……你知道的，我叔叔那个人，他太在意名声形象之类的，反而束手束脚的，只能在背后玩阴的……” 独眼男人点头赞许了他的思路，但也指出了困难之处：“只是陛下还小，朝政大权都把持在摄政王手里，摄政王这个人……”他摇摇头，叹了口气，“太厉害，也太捉摸不定……雷昂公爵，又是太重要的爵位，关系到一方的稳定……谁也说不好。唉，反正你这么送到他嘴边去，他肯定要狠狠咬下你一块肉的，说不定要扒一层皮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