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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间的人总是忙碌，明山的手起了血泡，但他依然用锥子挑拉扭边。拉扭小，两端总要做个椭圆形，稍有尖角，领班老大就会惊声尖叫：不圆！看你像个大学生，连扁和圆、圆和方都分不清楚！我还是个小学生呢，现在却当管理员了!
女领班原以为拉个老乡来闷头做，自己也有脸面，未料这老乡看上去有文化，老成持重，被人看好，就连娇俏玲珑的老板娘也远远地站着看他半天，领班老大就很有些沉不住气，唯恐自己管理人员的位置被这位看上去像个大干部的人代替。她背着这位男同乡，已向着几位看好他而她又熟络的人说了很多关于他的不屑的话：什么大学生大学者？看上去有文化，可是什么也不会，还崩资格，根本就不如我这个小学生！她去找车间主任要求把明山调走。主任是位男性，说：还是你同乡。你们那儿人未必就这样猪拱猪？她又去找老板大炮。大炮不在，他便向坐在办公室内的老板娘说：那个李明山，看上去有文化，可是笨手笨脚，什么也不会，还仗着读了几天书瞧不起人，不听安排指挥。我用不起他，干脆把他退还你们厂部，让你们给他安排好的工作。老板娘冷冷地盯着她，很久才说：他该不会和你抢管理员的置位吧？女老大一时怔得无言。老板娘又说：明告你，他看不起你一个车间小领班的位置，他的眼光很高！女老大红着脸，悻悻退出老板娘房间。
反工！李明山做的活不行！全都给我反工！女老大回到工房便拽着嗓子尖叫。众人都奇怪地盯着她。一位被众人称着王大姐的中年妇女说：精神病又发着了。
人们都喜欢明山，都愿意围在明山身边聊天。尤其一位四十多岁的清洁工，说：你怎么也来干这样的工作？明山说是。那人又说：真是浪费人才。明山说：我不是人才。我是蠢才，或者废料。那人道：这个社会注重金钱，是有些人才要被浪费，埋没。明山道：人才有多少种。有些人才对社会对个人都无实用价值，过时了，比如我，在过去也许算人才，在当今知识文化飞跃更新的时代，我只能算文盲了。接着，他们聊政治，聊经济，聊国际国内文化与形式，最后聊及中国的腐败已深入社会各阶层根深蒂固云云。最后，那人又说到其儿子，电器工程专业毕业，夜夜上网聊天，多半时候通霄，无进取心，而其公司电子工程师，年薪却是三十万。
他不听。年轻时不多学点技术多掌握些新知识，三十几岁以后就定型定性了，又被社会淘汰了，又像我样来扫地，一月挣300元人民币。现在的300元只能免强养活自己。
说到儿子，一张瘪脸的王大姐便哰叨，喋喋不休说儿子怎样不听话，多次骗她钱，让他学了技术又不进厂，几次说要进厂，要缴押金，拿了钱却去打电子游戏上网溜冰泡发廊妹用光了。
简直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真想不管他，不管他。我说：你去死！你还有个弟弟，你去死了，就当没生养你这个孽障。我硬是不给他钱，不给他吃饭，饿了他三天，他便来找我：妈妈，我
实在饿得不行了。你给我钱，给我饭吃，我一定去找个厂上班。一给他钱，他又去玩电子游戏上网泡发廊妹用光了，又不去找厂，唉，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前天，他还和我老公吵架，还说要打我老公。我养了这样的儿子，真是罪过啊！。。。。。。王大姐总是喋喋不休，声音又有气无力，像个受伤很重力气快要衰竭的女人。女领班叫：王大姐！够了！你干了多少活！王大姐依然拖长声音有气无力地说：我养了这样的儿呀！还没亨到福呀！不知道能不能亨到福！我真是命苦啊！
对于儿子，你不要报太多期望。把他养大算你尽了责任。老了能亨福则亨，不能亨福则已。你不能亨福也要养儿子，能亨福也要养儿子，明山说。王大姐一时不语。但过会儿，她又喋喋不休说到儿子小时候的聪明玩皮与脾气古怪，接着又说自己家穷，被有钱的姐姐看不起，被母亲看不起，才出来打工云云。
有一次，我到大姐家去，她居然说没请。我说：没请我我也来了，我是你妹妹。我不是你妹妹，我不会来。我大姐道：妹妹，你不要这样说,没请你你也来了，你还是我的妹妹,我没去买菜，没去买肉，没去买酒，一碗稀饭也请你吃得起。我说，我穷，在家里连一碗稀饭也吃不起了，到你们家来讨稀饭吃。我姐姐说。。。。。。王大姐总是唠唠叨叨，没完没了。明山说：人都有难处。假如你是穷人，你有富亲戚，恨其不能把他财产拿来平分；假如你是富翁，你有穷亲戚，恨其不如你富有，没给你脸上增光，给你丢脸，更怕他来分走你财产。王大姐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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