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族小说

第7章 姜小沫开逛上 (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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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艺人讲的是“上京下卫”,京指北京城,卫指天津卫。说书先生也是如此,出了徒先给师父垫场,能够独当一面了再出去“开穴”,跑遍了外埠码头,自认为本事到家了,才敢来九河下梢登台献艺。能够在书场子说书,而且叫得响、站得住脚的,肯定有“把杆的活儿”。台上这位先生,大名廖春庭,人送绰号“活叔宝”,最擅长说“黄脸儿”,也就是《隋唐》,又叫《响马传》。他来天津卫说书整整一年,本领当真不俗,暴如虎啸山林,温如凤鸣枝头,不仅留得住座儿,也叫响了万儿,各家书场子争相邀约,他走到哪儿,书迷们跟到哪儿。刚来乐友书场不久,正说到“秦琼卖马”:“话说山东济南府历城县马快班头秦琼秦叔宝,头年八月十六,到山西潞州天堂县送一份公事。怎奈蔡太爷不在家,叔宝回到下处,等了二十多天,盘缠花没了,付不起店钱,迫不得已,典押了随身的兵器熟铜双锏,又去卖黄骠战马。经一砍柴老者引荐,说天堂县城南八里有个二贤庄,庄主单雄信,排行第二,人称单二员外,生得面如蓝靛,发似朱砂,使一杆金钉枣阳槊,有万夫不当之勇,乃大隋九省绿林总瓢把子,专做没本钱的营生,常买好马送与朋友……”说书说的是人情世故,这段“秦琼卖马”,说的正是秦琼走背字儿的时候。秦二爷那是什么人物?马踏黄河两岸,锏打三州六府,孝母赛专诸,交友似孟尝,天下兵马大元帅,大隋朝十三人杰,这么大的英雄好汉,只因付不出店饭账,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落得当锏卖马,都快愁死了!书说至此,廖春庭来了几句“外插花”,讲古比今,说起自己当初到奉天府跑码头,天冷得了风寒,病了一个多月。吃张口饭的人当天挣当天花,手里存不住钱,一旦上不了买卖,甭说瞧病抓药了,温饱都是问题,全靠同行同业的“老合”们帮衬着熬过这一关,若非如此,准得落个抛尸在外、客死他乡的下场。底下一众书座儿嗟叹连连,一是听评书掉泪——替古人担忧;二是想到了自己,谁没遇上过马高镫短、为难走窄的时候?

廖春庭说书的确有独到之处,关子巧、噱头多、情节紧密,头绪纷繁,他却井然不乱,手眼身步神,一配一搭,说得灵动、表得利落,再加上穿插点缀随手抓哏,书座儿们听得着迷,瓜子顾不上嗑了,茶水顾不上喝了,连开书场子的都忘了沏茶倒水。姜小沫听得更仔细,他憋着从里头择毛儿啊!怎奈人家这段书,语句齐整、说表细腻、条理详明、丝丝入扣,拿内行话讲,这叫“关门落锁,滴水不漏”!他一寸寸量着听,愣是挑不出错来。

一场书说到紧要关节,照例停下来托杵——找书座儿敛钱,也让先生喝口水、喘口气。此时的书场子座无虚席,说书的桌子前边都蹲了十几位,两墙底下也站满了,围在外面的人比棚子里的还多,争着往里面挤,里面的人想走也出不去。开书场子的来到桌前,拿起一个大海碗,不许托着碗、手心朝上——那成要饭的了,用三根手指掐住碗边,在书座儿间来回走动,嘴里道着“辛苦”、承着“破费”。书座儿可以不给钱,不过碗伸到眼前,你一个大子儿不掏,脸面上确实不好看。有几位天天来捧场的老书座儿,特意多掏几个,朝碗里一撂,叮当作响,开书场子的脸上堆笑,道一声谢,故意喊出来——“孟三爷,二十枚!”“汪七爷,三十枚!”那两位脸上有光,说书先生也有面子。托完了杵,再把大碗里的钱倒入桌上的笸箩,得让说书先生看在眼里,心知肚明,免得疑心开书场子的背后眯钱。另外还有一层意思——笸箩里有多少钱,是书座儿对你这场书的评价:收的多,接下来要格外卖力气;收的少,下半场入点儿神,该使活的地方使上活,别让人喝倒彩,砸了饭碗。也有那脾气大的先生,见笸箩里连个底儿都没满,赌着气再往下说,免不了稀汤寡水,甚至拐弯抹角甩上几句闲话,前提是你得真有能耐,让听书的自觉理亏下次多给。没能耐的可不敢这么干,看钱少兜着圈子骂人,听书的能把书案子给你㨄了。评书界的行规是茶水瓜子儿的进项全归书场子,说书打下来的钱三七劈份儿,挣十个大子儿,说书先生要七个,开书场子的分三个,散完场双方当面拆账。当然这也得看说书先生的能耐高低,能耐不行的四六、五五、倒三七……怎么分账的都有。

“活叔宝”廖春庭朝笸箩里瞟了一眼,瞅见铜钱冒尖儿了,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头挺高兴,拿起醒木轻轻一拍,说起了下半场书。直讲到“赤发灵官单雄信和秦琼因买马卖马相识,两人一见如故,结为八拜之交。秦琼在二贤庄过罢了残年,又过灯节,这才辞别雄信,要回转山东。雄信不舍,摆酒饯行——”说书先生顿了一下,自觉这一段书过于平缓,拿眼睛扫了扫在场的书座儿,使了一段贯口活:“列位,单二员外身为九省绿林总瓢把子,他摆酒设宴送别秦琼,那排场小得了吗?咱不说别的,单这桌子菜也了不得。什么叫南北大菜,怎么是满汉全席,对不住您了,那个年头没有这些,有什么呢?一道菜,鹌鹑腿,盘里鹌鹑三十三;二道菜,炒鸡舌,只用芦花鸡的舌头尖;三道菜,飞凤髓,锦鸡骨髓细如脂;四道菜,盐煎肉,上等的羔羊油滋滋;五道菜,烧鱼须,鲶鱼胡子滑里鲜;六道菜,扒驼掌,皇家八珍入民间;七道菜,烩豌豆,恰似碧珠落玉盘;八道菜,豆芽菜,这一盘豆芽不简单,根根都是四味全,一半甜、一半咸、一半辣、一半酸……”这段活儿讲究什么?不在于词儿熟不熟、说得快不快,讲究的是抑扬顿挫、有张有弛,听的是个气口,比如一口气说了四道菜,说不完不能换气,气力不够怎么办?得会“偷气”,让听书的听不出来换气,这才见功夫。廖春庭这一段贯口使下来,气口全在点儿上,字字入耳,快而不乱,真可谓平地起波澜,台下书座儿掌声雷动,叫好喝彩的此起彼伏。

廖春庭“要下尖儿”了,觉得自己没白费力气,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接着往下讲:“秦琼酒足饭饱,已是午时,辞别雄信,上马回转山东。他胯这匹黄骠马,先前跟着秦琼可没少遭罪,食水不到、草料不足,瘦得跟马灯似的,这阵子在二贤庄被伺候得膘肥体壮,一口气跑出七八十里路。行至日落西山,到得一处镇甸,名为皂角林。叔宝住进吴家老店,店小二牵马取褥套,引着秦琼进了上房屋,安顿已毕,出来告诉店主吴广,说秦琼马上的鞍镫黄澄澄,好似金子,褥套挺沉,估摸带了不少值钱的东西,又有两根熟铜锏,近日镇上屡屡失盗,此人莫非是响马贼寇?店主吴广疑心,亲自来到上房屋,从门缝往里观瞧,恰好叔宝收拾铺盖,用手一提褥套,掉出几块砖,灯光下照得雪亮,都是银砖!吴广大惊,连忙退回来,骑上毛驴去天堂县县衙门报官。一个时辰不到,带回来二三十个捕快……”说到此处,天色将晚,廖先生甩了个扣子:“列位明公,这一众捕快各持单刀、铁尺、锁链,气势汹汹来到吴家老店,这才引出皂角林误伤人命,秦叔宝大闹北平擂,后花园传枪递锏,几番热闹回目。欲知后事如何,且留下回分解!”

评书听的是扣儿,说书的要想多挣钱,书里的扣儿得引出“大柁子”来,秦叔宝误伤人命,充军发配到北平府,与表弟罗成相认,全是比较热闹的回目,廖春庭把扣子拴在此处,吊足了书座儿的胃口。许多人余兴未尽,喊着:“廖先生,再来一段!”廖春庭站起身,抱拳拱手:“老几位老几位,时候不早了,您也该回家吃饭去了,咱明天见吧!”书座儿们方才依依不舍地散去。开书场子的忙着扫地、摆板凳。廖春庭正要收拾桌上的东西,姜小沫抢步上前,把自带的空碗往桌上一放,冲着寥春庭一抱拳:“先生留步,在下有一事不明,得跟您请教请教。”

按照江湖上的规矩,说书先生编得不圆,叫人抓了话把子,同行或听书的可以出来端大碗,不论说书先生这一场书挣了多少钱,都得任由对方拿走,额外还得再给一份酬谢。可有一节,来人必须把缘由说清楚,得让说书先生心服口服,他的钱才能归你,说不上来则是赔钱挨打任由发落。

廖春庭久走江湖,这套《响马传》千锤百炼、精雕细琢,说得滚瓜烂熟,掐段落、按驳口、系扣子,无不严丝合缝。见得有人捣乱,他一不慌二不忙,双手一拱,泰然自若地问道:“有何赐教?”姜小沫还了个礼:“您刚才说了,二贤庄在天堂县城南八里,没错吧?”廖春庭点头道:“没错。”姜小沫又问:“秦叔宝吃饱喝足,骑着黄骠宝马,从二贤庄出来快马加鞭,跑了七八十里路,傍晚时分来到皂角林,对吗?”廖春庭哼了一声:“那又如何?”姜小沫再问:“店主吴广骑毛驴去天堂县报官,一个时辰不到引来了捕快,也是您说的?”廖春庭有点儿不耐烦了:“是我说的!你到底想问什么?”姜小沫撇嘴一笑:“二贤庄在天堂县城南八里,到皂角林却有七八十里,那么从皂角林到天堂县,往少了说,得有七十里地,往多了说,那该是九十余里,骑着驴一来一往,为什么只用一个时辰?先生您教教我吧!”廖春庭登时一愣,支吾道:“这个……”他毕竟久走江湖,吃的又是这碗饭,所谓“里趴外不趴”,说错了也能拿话往回找补,稍一打愣,便有了说词:“那是理所当然啊!您想想,秦琼是外来的,从山东到山西,人生地不熟,老话说问路不行礼,多走三十里,这可不新鲜。他走的是官道,又没问路,所以绕远了。开客栈的是本地人,可以走小路抄近道。咱说书讲究有详有略,不能连这么个细枝末节也给您交代到了,犄角旮旯得留给您自己琢磨,越琢磨越有味儿……”姜小沫一点头:“行,响水不开,开水不响,倒是我鸡蛋里挑骨头了,这一篇咱翻过去不提了,我还想再跟您讨教讨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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