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族小说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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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熙洛与兰砚视线接触,她怔忪,匆忙避开。 “你刚刚醒来,被伤势影响,才记忆模糊,可能过一会儿,你就想起来了。”沈熙洛耳热,低着面颊,安慰少年。 少女微顿,然后,像变戏法一样,她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女诫》,一沓宣州纸,一支紫檀雕云竹纹狼毫笔。 沈熙洛将纸笔就地铺开,准备抄《女诫》。 兰砚好奇地看过去。 “我今晚正好不需要睡觉,你慢慢想想,不着急。”沈熙洛说。 她披散的黑发从肩头滑落,月光稀薄,白雪折射光辉照进柴房,琉璃灯氤氲光辉在室。 沈熙洛不疾不徐地提起笔。 少女耐心的模样,大有陪他想一夜的架势。 兰砚唇角微动,摩挲了下掌心纱布。 情绪 雪夜寂静,只有风吹柴房的声音。 沈熙洛将宣纸搭在膝盖上,借着五色琉璃灯,一笔一画地抄写《女诫》,姿势缘故,抄出的字体不怎么齐整,娟秀风流的字多了些歪扭。 沈熙洛不在意这种细枝末节,她用很慢的速度抄着《女诫》,对其中的内容毫不上心。 她时不时停下,侧首询问安静的少年,“你想起自己叫什么了吗?” 少年的目光直勾勾地望着她,他摇头,“未曾。” 沈熙洛抄完了一遍《女诫》,再次问他,“你可有想起什么?” 兰砚垂目,细微晃动的发丝贴在颈侧,如画的脸庞带着懵懂,“没有。” 一问三不知。 他好像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连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也说不知道。 沈熙洛提笔,耐着性子抄了第二遍《女诫》,这次,她没有时不时地问少年,慢慢悠悠地抄着,给他独自思索的时辰。 雪安静落下,田野、京华、宫廷的雪都越来越厚,田垄百姓在陋室中担忧地望着大雪,恐有雪灾,京华中的贵族赏雪吟诗,雅致十足地煮酒品茶,宫中则弥漫着死寂压抑的氛围,小黄门沉默地扫去阶上雪。 累死了一匹快马,从灵宝县衙出发的传信人乔装打扮递了宫牌,轻车熟路地绕过道道红墙,秘密拜见金氏太后。 寿康宫主殿内,博山熏炉烧着红罗炭。 礼佛的迦南沉香弥漫在空气中。 金氏太后捻了捻南红玛瑙佛珠,接下密信,读完,掀开博山熏炉,将纸张扔进火舌中。 纸张余烬透出焦味。 “找不到尸身,他就是没有死,哀家的小儿子多智近妖,不可能溺亡在湖中。”金氏太后眼睛深邃,隐约可见年轻时的风华美丽。 “可要搜查灵宝?”传信人低眉顺眼问。 “搜。”金氏太后果断。 “皇上偏执狠毒,睚眦必报,定会主动复仇,他不会放过灵宝县令。”金氏太后攥紧佛珠,慈悲道,“派精兵在灵宝县衙等候,若皇上出现,就动手。” 火烛摇曳,拉长的影子在殿宇墙上晃动。 虽然密谋多次,但听到这样的吩咐,作为传信人的都统公孙察背上生出冷汗。 “诺。”公孙察低头领命。 燕朝王室立国之初,由金氏、周氏、崔氏三大士族为首,出兵粮辅佐燕高祖称帝,燕高祖出身草莽,一辈子受制于士族。 渊源如此,燕朝皇权低于士族,金氏一族提拔了公孙察,公孙察不为皇权,为金氏效命。 虽说当今皇上兰砚是个意外,他行事疯魔,谁也不畏惧,众人害怕他,士族被他打压,在兰砚狠毒偏狭的统治中减弱了气焰。 疯子当了皇帝,谁也不敢招惹。 但皇上只是一个人,他的亲母太后都要置他于死地,性命难保,面对士族历朝历代积累的权势,蚍蜉焉可撼树? 传信人刚走,金氏太后叫来宫人,传下口谕。 “天冷,皇上的病更严重了,龙体欠安,朝会依然免去,奏折送到甘露殿。”金氏太后在宫人面前叹气。 兰砚不在皇宫中的日子,金氏太后已经把持了宫中理事的权力。 金氏太后对太监吩咐,“皇上久病未愈,哀家忧心难眠,去请太医院为哀家开一些安神的方子。” 宫内人皆知皇上身体不好,常常生病不见人,太后为此操碎了心。 在臣子面前,金氏太后俨然是担忧圣上身体的慈母。 传完口谕,金氏太后屏退宫人。 她觉得一阵阵寒意窜上身体,可殿内已经点满了炭火。 金氏太后虔诚跪在蒲团,对着供奉的佛像祈祷念经。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兰砚的模样,少年那双幽黑静谧的眼睛是天底下最恐怖瘆人的眼。 他看上去俊俏无辜,实则疯魔无情。 金氏太后为了宫中利益,当年抛弃了兰砚。 她以为这个孩子早就死了,对兰砚多有愧疚。 可没想到,他竟重新回到宫中,在夺嫡中胜出,毫不顾忌手足之情,以残忍狠辣的手段坐上皇位。 再次看到兰砚这个儿子,他已经变成不通感情,阴鸷可怕的样子,谁也不知道他在外经历了什么。 金氏太后对兰砚的愧疚渐渐变成对他的恐惧,混杂着对自己弃子罪恶的敌视,对兰砚残害胞兄的愤怒与仇恨。 兰砚登基后处理叛臣,常常让鲜血断肢铺满皇宫阶梯,金氏太后日日夜夜从噩梦中惊醒,唯恐兰砚哪一日兴起复仇,杀了她。 寿康宫殿内烛火暗了一盏,金氏太后在眼睛半睁半闭的佛像前惊恐站起。 “哀家还有承儿”金氏太后敛下失态,定了定心神,提起大儿子兰承。 “明和郡王秉性正直,贤良受臣子爱戴,他会成为最好的皇上。” “” 风雪从柴房屋顶的缝隙中吹进来,沈熙洛冻了好一会儿,柔玉脸颊覆盖薄红,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 兰砚想,她真的很弱,再冻一会儿就会生病了。 少年凌厉眉目上,桃花眼无害倒映沈熙洛的脸庞。 “很冷,你先回去。”他用温和的声音劝说。 沈熙洛怕少年趁她不在就走了,若明日看不到他,那她可能一辈子都看不到这个受伤的江湖少年了,沈熙洛秋波潋滟的眼睛柔柔看向少年,神情信誓旦旦,语声俏丽,“我穿的厚,没关系。” 少年低低地“唔”了声,他垂首,黑色的发凌乱靡丽,半遮半露的脸透着冷凄之美。 沈熙洛不知道兰砚从未关心过人,他没有感情,方才说的话,只是对着曾经遇到的谄媚关怀话语依葫芦画瓢。 沈熙洛只觉她捡的这个少年很乖巧很贴心。 她刚刚抄完第二遍《女诫》,手指已经酸麻,腕骨隐隐作痛。 沈熙洛不想抄了,里面压抑无趣的三从四德让她觉得厌烦,她手指捏着紫檀雕云竹纹狼毫笔,玩弄地在宣纸上画出一只小野猫扑花,迅速勾勒,笔触简单,墨迹灵动。 画完,沈熙洛轻轻眨眼,问少年,“你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吗?” 少年抬脸,琉璃灯光下,他的睫羽在面容上洒下蝉翼般的影子。 他淡淡抿唇,再开口,语声有些茫然,“都记不得。” 沈熙洛紧张摩挲狼毫笔上的纹路,大着胆子,直视他的面容,打量他。 少年黑色的睫毛翕动,弧度勾人,一眨不眨地望她。 他的眼神无害,直接,像一张干净的白纸。 沈熙洛看得脸红心跳,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低下头。 “这上面是什么?”少年垂眼,平淡地指向沈熙洛抄写的《女诫》,他修长的指骨轻轻压在宣纸上。 裙下肌肤微痒,沈熙洛的膝盖并拢的更紧。 “是《女诫》”沈熙洛说着,心跳得愈快,心虚慌乱,仿佛做了坏事,风雪夜,破败的柴房中,只有她和少年。 少年的视线落在宣纸上,悠悠看了会儿沈熙洛画的野猫扑花。 他见少女慌张隐有躲避意,兰砚半低眼帘,轻声,“可惜,我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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