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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听一时到池子霁在皇宫中见多了玩弄规则的手段,更不介意践踏规则,就有些头皮发麻,不知从何下手。 “倒也无妨。”池子霁松开贴在廷听手背的手,转而将廷听凌乱的发丝捋了捋。 廷听这才发现她自打被救回来之后,披头散发,别说没半点装饰,里面裙子也褴褛不整,只外面套着件遮蔽的外袍,窘迫不言而喻。 “既然师妹说道侣便可合乎礼法地同进同出,紧密不分。”池子霁笑着,自认体贴地丢下一剂重药,“那我们便结为道侣如何?” 廷听哑口无言,难以置信地看着池子霁,却看不到分毫他在开玩笑的痕迹。 他是认真的。 “不好。”廷听果断地拒绝了。 “为什么?”池子霁托住廷听的脸,眼神体贴,声音不紧不慢,一字一句却相当咄咄逼人,仿佛要将她逼至无路可退才罢休,“师兄哪里不好?你说喜爱我的容貌,修为也并无置喙,还是说——” 池子霁抵着廷听的额头,呼吸交错,拇指捏过空无一物的耳洞,亲昵地质问。 “你早有别的想结为道侣的对象,才百般拒绝我?” 话音刚落,洞府之内的寒意陡增,似凛风骤袭。 博古架微微摇晃,方才倒在地毯上的瓷杯乍碎,清脆的声响如敲响的警钟,带着刺骨的压迫力。 “是谁?”他仿佛喃喃自语,“和你历练中同行的人?” 事到临头,廷听竟半点不奇怪池子霁会这样问。 不枉费萧粼那回的事迹,既已踏入陷阱,廷听不想把任何无关人士牵扯进来。 “与他们无关。”廷听抬手贴住池子霁的手,眸光笃挚,“是我认定,必然要双方心意相通,互持爱意才可结下契约,不可敷衍对待。” 要想骗过别人,必先骗过自己。 “我希望未来能和我喜爱,也喜爱我的人结下契约,祝愿师兄也能如此。” 池子霁浑身一滞,他定定地看着廷听的笑容,如同冷天被掀翻了热茶壶,迟钝地放下手,浑身透露出一股奇异的困惑。 “互持爱意?喜爱?”池子霁轻声说道,不再掩饰眼里的空洞,仿佛精致的脸庞上多了两个深不见底的窟窿,“为何你这般珍重?喜爱有何特殊?” “宫妃为了家族与位份向一个灯枯油尽的老皇帝献媚,世家子弟对着每一个有点姿色的女子都说相同的情话,已婚配的书生拿着碎银几两去捧妓子的长裙。” 他一袭朱衣似火,偏偏整个人似极寒彻骨,与周遭的煦暖隔绝开来,带着极强的割裂感,却又如有浓墨泼在他身上,让人无法忽视。 “容貌,财力,权势,境界……人为了一切可以物化的资源,都能轻易地献上这些字眼。” 廷听看着眼前这张欺骗性极强的脸,他年少且矜贵,无比平静地表达着疑问,仍难掩心底的摒弃感。 即便他没有再禁锢住廷听的手,却仿佛有更深重的东西压在她的身上,让她无法摆脱。 “为什么?”池子霁再一次问道,竟不知道是在问廷听,还是在问自己。 廷听当然知道无论凡间还是修仙界,追名逐利,攀高接贵都是常事,哪怕踏上了寻仙之路,也不代表剔除了物欲。毕竟她自己最初接近池子霁也具目的性。 “喜爱与物欲不可混为一谈。”廷听握住面前少年的手腕,“喜怒哀乐是人的基本感情,无论高低都能拥有,是为真正的‘公平’。” 不同于权势往往掌控在少数人手中。 她这才明白池子霁过去为何对情爱那般不假辞色,连说她未来道侣的人选标准都是“志趣高远”的人,和喜欢没半分关系。 只因多年以来,池子霁观察到的现实如此。 “正因为众人皆有,虚情假意也格外多,但不代表真情便低贱。” 廷听的情爱理论大多纸上谈兵,但情感又不仅限于爱情,所以她说得真心实意且笃定。 池子霁瞳孔一动,似乎在思索:“也就是说。” 他尚且未能完全理解廷听的想法,根深蒂固的思想也不可能仅仅因为轻飘飘的几句话便改变,但这不影响他的目标。 “你不喜欢我,所以不愿意和我结为道侣。” “我不是不喜师兄。”廷听每一听到池子霁那慢条斯理似在酝酿什么的语气,难免警惕,“只是要结下契约,双方要心意相通,情投意合才是。” 喜欢和爱可是两码事。 “更何况近日在太华宫,我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廷听补充道,试图打消池子霁想时时刻刻盯着她的想法。 “谁知太华宫有多少细作。”池子霁漫不经心地说道,他不知此话恰好戳中了廷听的软肋,他一步退,步步退,却还是得不到他想要的结果,周身萦绕的灵力便逐渐难耐起来,叫嚣着放肆。 他无所察觉,廷听感觉到过于浓郁的灵力弥漫开来,涌上胸腹的窒息感,清冽的灵力带着致命的危殆感,如冰凉的锁链缠上她的脚踝、脊背乃至喉口。 如危境,又似亲昵的拥抱。 池子霁并没有恶意,甚至于是纯粹出于关怀的善意,任谁来都要为之动容,毕竟他连怜悯都吝啬于给予无关之人,更显得此时这份担忧弥足珍贵。 偏偏中间隔着廷听致命的身份差异,让廷听脑内的弦 紧绷,难以放松。 “池师兄的好意我明白,不过关心则乱。”廷听扬起明媚的笑容,“只是无论是保护还是道侣,都不可强求。” 不可强求。 在听到“强求”二字时,池子霁目光游离了一瞬,眉心微蹙,脸色透出几丝为难。 他遇事总是干脆利落,随心所欲,难遇困境,偏偏在廷听面前处处碰壁,他的常理不起作用,不得不耗费更多的精力来思考处理办法。 “既然你执意,那现不谈此事。”池子霁不愿再僵持下去,他转换思路,既然廷听表面不能接受,那只要她不知道,他想做什么还是能做。 元婴境和他的分神境而言还是差了整整两个境界。 此时的池子霁尚不知晓,廷听这句轻而短的一句“不可强求”在此后反而成为了桎梏他自身的锁链,愈缠愈紧,直至窒息。 “此事本应由你的师尊做,她既然疏忽了,那便由我来做。”池子霁托起廷听的手指,引着她站起身,在她疑惑的目光中笑道,“为你点燃一盏命灯。” 池子霁想拉着廷听往洞府深处走,走了一步,突然发现背后的人站定,如凝固住般纹丝不动。 池子霁感觉到被他捏在手心的手指开始极轻微地颤抖,慢慢转过身,不解地偏了偏头。 “怎么了?” 廷听瞳孔骤缩,如听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话。 她想要拼命压抑住颤抖的本能,但仍止不住地回忆起她在长音阁被点燃命灯时,身体如被虫豸啃食撕裂般,痛楚密密麻麻,一阵接一阵,似是没有尽头。 地下的木屋密不透风,昏暗无光,潮湿闷热。 廷听从小听力就好,即便在地下也能听到地上的弟子们日落而起,日落而息的对话与脚步声。夜晚万籁俱寂,就只有窸窸窣窣的隐约虫鸣了。 这些微不足道的声音,是她苦不堪言时仅有的能够转移注意力的东西。 “对不起。”廷听想要将手从池子霁手里抽出来,却被他拉住动弹不得,她用力地吞咽了下涎液,尽可能地用自然的口吻问。 “点命灯很痛吗?我只是……有点怕。” 别躲 明亮的灯光斜着照在少女的脸上, 映出了她失神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