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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痛让萧粼意识恍惚,他发现有些话现在不说出口,以后就再也没机会说出口了。 萧粼看着汗珠从眼睫上落下,看到池子霁漠视的眼神,即便他的喉口嘶哑,他的牙齿因恐惧而不断打颤,连字句都难以连贯,但他依然无比诚挚地说:“我以鲛珠起誓,我心悦廷听师姐。” 萧粼知道曾经对很多人说过喜欢,或许在别人眼里他的喜欢廉价如石子,但至少此时此刻,他是绝对真心的。 即便他知道,廷听保护他并不是因为喜爱他,只是因为纯粹的利益,他的浑身上下都被那无时不刻的威压碾磨,心头却热得发烫。 刹那间,一道剑意从萧粼背后落下,贯穿了他的手,他狼狈地跌趴在地,手臂痉挛,血流不止,再没有力气。 “聒噪。”池子霁轻描淡写地说。 好快的剑速!廷听攒紧了手。 她完全搞不懂萧粼都大难临头了还激怒池子霁的诉求是什么,也不认为他会喜欢一个刚刚想杀他的人。廷听想转头,下颌却蓦然被冰凉的手给托住,指腹有薄茧,带着淡淡的皂香。 廷听对上了池子霁审视的目光,他明明没用力,却让人觉得很是紧张。 “它这样说,你还要护着它?”池子霁睫毛轻颤,薄唇翕动,近的呼吸交错,“那夜里,你是如何与我承诺的?” 人的要害被掌控在另一个人的手心时,往往难以说谎。 廷听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下,她当然记得,在缭音峰藏书阁的夜晚,池子霁就明确地表露过他对萧粼的态度。 可池子霁到底是为什么想杀萧粼?他再如何也罪不至死吧? “师妹不必听人挑拨离间。”池子霁眼尾上扬,声音轻快,像是已经暴露了,便不屑于再用玩笑稍作掩饰,“像它这样的东西来一个我杀一个,腌臜的事总归落到我手上,也不会脏了师妹的手。” “师妹日后若要找道侣,需得找才貌双全,志趣高远之人。”池子霁轻巧得说,“师兄不会阻拦你与人琴瑟和鸣,但你绝不能因为这等低劣之物而误入歧途。” 池子霁说的通情达理,体贴而亲昵,好似他只不过是个关心师妹终身大事、普通的好师兄……如果他没有想直接动手把师妹的追求者给一剑砍了还毁尸灭迹的话。 廷听骤然明了池子霁的杀意从何而来。 这理由看似说得过去,但廷听当然不会觉得他不过关心师妹,只是行事过于偏激,但她结合那夜的谈话,也不难理解池子霁的想法。 池子霁眉眼弯弯,笑不见底:“师妹在害怕我?” “师兄误会了!”廷听抬起手,毫不犹豫地贴住了池子霁放在她脖颈边的手指。 池子霁的目光偏向被她捧住的手。 温暖而柔软的触感带着浅浅的花香,衬得他的手冰得像块石头,他动作生涩,有些不习惯,周身萦绕的压抑感却不知不觉散了三分。 “师兄待我好,我明白。”廷听感觉自己这辈子没有那一次如这般绞尽脑汁,斟酌着回答,她用尽一切真诚,生怕池子霁不相信自己。 没有人知道廷听骑虎难下,不得不继续维持这段畸形的师兄妹关系。 她现在不光不担心池子霁对她是不是一时兴起,反而开始担心他们如果关系越来越近,细作身份暴露后她的性命安危。 细作之罪,罪不至死啊! 那些被池子霁拒绝的人,焉知非福。 廷听都不敢想如果她无比幸运的功成身退,躲到长音阁,半夜看到池子霁从窗口凉凉地注视着她,会是多么让人头皮发麻的画面。 一般人翻脸只是找麻烦,池子霁是要命啊! “我明白那些利益牵扯的道理。”廷听清楚症结后大脑转得飞快,直视着池子霁,就差声情并茂了,“但我还是希望池师兄不要杀他,不是因为我维护他,而是因为我不相信我自己。” 廷听果断换了个方向劝说,提起三法司还能进一步强调结缘寺那次她的无辜。 池子霁偏心于她,自然也要她的偏心,而之前廷听的行为恰巧是在池子霁面前偏向了萧粼,一个他眼中弱小而心怀不轨的卑劣之人。 “我没有办法直面三法司的人为池师兄遮掩。”廷听努力压抑着想要挪开视线的冲动,“我与萧粼不熟,但池师兄于我有恩,我不忍师兄的名声有瑕,受人置喙。” 池子霁打量着廷听眼中的赤忱,不懂那是廷听对于求生的渴望,他只是扫了眼萧粼,意有所指:“不是为了它?” “不是!”廷听斩钉截铁地说,“天地可鉴。” “好。”池子霁欣然点头,似乎很满意她的回答。 只是很快,他就悠然地抛出了下一个困惑,“那么师妹,你半夜三更不在屋舍里,不在缭音峰,反而来找它的理由是什么?” 廷听有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感觉。 他的每一句问话都像是重重锁链,将人往漆黑的坑洞下拉扯,无路可逃。 好在相比起刚出意外时的头脑发热,此时廷听已然经过了急促而充沛的思考!她明白,回答或许不需要符合她的逻辑,却必须要贴合池子霁想得到的答案。 廷听想起白日邬莓师姐意味深长的笑容,笃定道:“邬师姐听我提起同门有个鲛人音修,说她恰好有个药方需要鲛人鳞片。” 池子霁记得那个入门大典就跟着廷听的药修,正是邬莓的师妹,若有所思地蹙起眉,明显不信:“她会这么急?” 廷听摇头:“我因修炼频繁受伤,承蒙邬师姐照料,就想快点给她,却不想萧粼刚好今日下山,怕好事多磨就追过来了。” “只是萧粼不肯给,我不想和他多纠缠,一时想岔了才动手强抢的!” 强抢? 池子霁陷入了沉默,他的目光难得在萧粼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它一身狼藉,脖颈以及肩上的红印,再看向廷听身上的干净妥帖,确实异于他最初的猜想。 池子霁见过男性弱势的纠缠,似乎也不是他们这样的。 廷听这个理由看似离谱,但池子霁记得邬莓确实热爱捣弄些乱七八糟的药方,也不觉奇怪。 池子霁:“是邬道友想要他的鳞片,不是你想拿了他的鳞片收藏,也不是想当定情信物?” “我是音修,但对鲛人并无偏爱,萧粼试图接近我,满口谎言,目的不纯,我怎会对他心生恋慕?”廷听坦率道。 池子霁定定地看着廷听,片刻,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原是如此。”他也没说是信还是不信,只是瞳孔一动,继续问起来,“那一开始想和我解释的时候,你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廷听心里长松一口气,她自然记得,是一句“我心悦他”,谢天谢地,她还没说三个字就被打断了,能发挥的地方也多了起来! “我辛辛苦苦扒他的尾鳞,一片都没扒下来!” 池子霁笑出了声,像是被这句话给逗乐了,眼底的阴影散去不少:“好。” 廷听刚想松一口气,就发现池子霁引着她的手指去握上了他的剑,她手僵在剑柄上。 有主之剑通常会抗拒旁人的触碰,偏偏池子霁的剑死寂的一动不动,只任由廷听拿紧。 池子霁眼眸微敛,嘴角上扬,透着无辜的关切,言笑晏晏:“既然之前师妹心软没拿到,那现在用师兄的剑去扒它的鳞吧?” “不然,岂不是白费今夜外出特地找它的力气?” 血渍染红了碎冰,倒在地上呼吸缓慢的萧粼浑身一僵,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