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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这么容易呢。’ 经了林谨然的婚事后,何青圆也知道这婚礼大概是个什么流程,但娶媳和嫁女总归是不同的,她还得拖着这满身的金玉枷锁去拜别父母。 她的视线只在盖头之下,只瞧得见自己脚边的一圈地方。 何青圆瞧见何风盈的裙踞一晃,才知道她今日也出来了,就坐在董氏下首。 林谨然这回给何青圆添了不少嫁妆,总算赢回董氏几分好脸色,就坐在何风盈对面。 何青圆别过她的时候,她拈着帕子拍了拍何青圆的手,帕子是湿的,说明她为何青圆很是哭过一番。 何迁文今日喜气洋洋的,原本得知女婿换成了个狼人,饶是他也觉得不太妥当。 毕竟自诩文官清流,也畏惧人言,怕被同僚耻笑,但宫里的赏赐近半都成了彩礼,祝山威又给添了很多,他军功卓越,得的赏赐积累不计其数。 因是宫里赏下来的,有名有据,施氏不敢腾换变卖,平日里看得像眼珠子一样宝贝,如今为着祝云来一桩婚事,全给抽出来了,祝山威挑了些做彩礼,何迁文吃人嘴软,拿人手软,哪还有什么话说。 余下的也不入原库了,直接拉到祝云来院里去了。 施氏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打击,真正是病了一场,她从前喜欢装病来拿捏几个孩子们,指摘他们不孝顺,眼下真正是病了,却怕祝山威不满,而要强撑着起来打点婚事。 祝薇红原本对这婚事没什么太大的恶感,可见着施氏拖着病体,浑身难受还要喜笑颜开,也是心疼不满,面上稍微露出几分,被祝山威睨了一眼还反应不过来,眉目间的种种憎恶叫他看了个分明。 “今日你哥哥大喜,你怎么一副晦气样?” 鞭炮锣鼓声响都压不住祝山威声音里的冰寒,祝薇红难以自抑得打了个哆嗦,连忙退到施氏身后。 施氏勉力笑道:“怎么会呢?红儿只是早起精神不好,还回不过神来。” 祝山威不再说话,只是问了问时辰。 祝云来今可算被喜婆给折腾惨了,这婆子惯会啰嗦的,一张血盆大口巴拉巴拉个不停。 他要走,她不让,他说速战速决,她说求个吉利。 为了吉祥如意的好彩头,祝云来就得由着她摆弄,真是他狼娘在世他都没这么听话的。 熬到终于能上马,还没能喜婆唱完词,祝云来一个扬鞭直接从她头顶上掠过去。 惊得那喜婆嗓子都变调了,叫道:“胡来胡来!你这么快,到姑娘家里,人家都来不及放鞭炮!!喜轿、锣鼓队,快快,快跟上啊!” 锣鼓队都是寻常百姓,没功夫更没那个好腿脚,原本是掐算好时辰一路敲敲打打,吹吹闹闹过去的,可现在要他们一边跑一边敲打吹奏,断断续续听起来跟断了气差不多,跟了一段之后几乎没声了。 祝云晟瞧着这样不像话,就道:“你们别跑了,吹你们的,掐着时辰热闹一阵就行了。” 他也是骑了马的,可跟他的马儿一比,祝云来的马儿就好似飞龙驹一般,一眨眼就没影了。 也亏得北丘寒的精兵小队跟了七八个来,一小队人拉开了距离,秀水勉强还能看到祝云来的马尾巴。 黑马红衣人奔到何家门口的时候,惊了小厮们一大跳,且不论这时辰还没到,只看这架势,就一点都不像是来娶亲的,分明就是来抢亲的嘛! 董寻舟今日替何霆昭撑场面,吞了满口碎瓷渣滓还要强颜欢笑来堵门。 听小厮惊惶惶来说新郎官提前了大半个时辰就到了,董寻舟摔了茶盏就拽着何霆义冲出去了。 何霆义毕竟人小腿短,怕被拽摔了,董寻舟就松了手先跑出去了,何霆义小跑跟在后头。 可跑到一半的时候,眼睁睁就见一片红云施施然飘进了院墙。 前面门洞里,董寻舟匆匆折返,身后跟着的一众小厮惊叫喊着,“不行啊,不合规矩啊!” 何霆义愕然地抬头看着那个落在自己眼跟前的高大男子,就见这人蹲下身,抬手拨弄了一下他小发啾啾上斜着的红粉花儿。 “你是小新娘的小弟弟吗?” 何霆义瞧着祝云来这张肆意飞扬的面孔,无端端就想起一句‘拔山盖世,如此雄才’,莫名感到一种折服,于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唔。”祝云来笑出一口白牙,其中上下四颗尖尖犬齿分外醒目,“那她人呢?” 何霆义伸手往后边一指,道:“喜婆会把姐姐背出来的,我还太小了,不然就我背,啊啊啊啊啊!” 未尽的话语化作尖叫,何霆义腾空而起,如在梦中。 匆匆赶过来的董寻舟在底下大叫,“祝云来!你快把小弟放下来!你这样太放肆了!一点规矩都没有!” 祝云来轻轻松松地夹着何霆义在屋顶上站定,听到这曾在月夜下哭哭啼啼的声音,缓缓扭脸往下睨了一眼,脸色瞬间就难看了几分。 “今天他怎么还冒头了?”看来那夜取帕子的时候,劈他那一掌实在太轻了。 惊吓过后,何霆义正新鲜呢,脑子又兴奋,只以为他在问自己,就竹筒倒豆子般倒了个一干二净,道:“他是表哥啊,他本要堵门的,姐夫,你还没对诗句呢。你不知道,我表哥准备了好多刁钻的联句,势必要将你堵个惨!” “哼,真是找揍。”祝云来不禁冷笑。 “啊,不能揍的,大喜的日子规矩就是这样,不是表哥要为难你。”何霆义忙道。 祝云来耐住性子,抖了他一下,又冲那不远处一框一框的院落抬了抬下巴,道:“哪个院子?” 何霆义丝毫不觉自己做了小叛徒,兴致勃勃地一指,道:“那,就那!” 当祝云来带着何霆义从院墙上跳进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反应不过来。 何霆义双脚落定,昏头转向,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找了个小厮靠着摇脑袋,只还傻笑,觉得真是太好玩了。 他性子静,又早熟,心思沉稳,鲜有这般晕晕乎乎跟吃醉了酒似得,且还嚷了一句,“爹,母亲,姐夫来了。” 听了这话,董氏才把那大步流星跨进来,浑身气势逼人如贼匪般猖狂的男子同自己的女婿联系到了一块。 一时间只觉五雷轰顶,只差要哭嚎出来。 何风盈、林谨然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婆子们身后躲。 只何青圆刚拜过爹娘,还立在堂中,听到响动只来得及一转身。 红绸摇晃,她也听见了何霆义那一句‘姐夫’,愕然的情绪还没冒出来,就觉盖头被撩了一半。 一张熟悉的面孔探了进来,被红光晕了满面,眉眼俱笑,看起来一如他钻入自己床帐中的模样,只是更明晰欢欣了几分,甚至,也更孩子气了一些。 何青圆恍惚不已,只觉白日变月夜,热闹归寂静,似乎又是不速之客的一场不请自来。 她短促地倒吸了一口气,什么都还未想明白,脱口而出竟是一句,“盖头不能在这时候掀。” “我知道。”祝云来仔仔细细看她,那双骇人的眸子竟能笑得这样弯,“我只是怕老头骗我,所以要确定一下是你,而不是拿什么别的人给我掉包了。” 何青圆愣愣地看着他,直至红盖头重新落下,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他伸手揽上她的腰肢,将她悬空抱起,动作轻盈又自如。 何青圆吓了一跳,僵在他怀中不敢动弹。 “岳父岳母,晚上喜宴请多饮几杯,我这就带这小东西,啊,不是,我媳妇先走了。” 他只说了这样一句,就带着何青圆飞出了屋子,飞上了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