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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的墙洞,很可能也是在那期间开凿的。 起初,孙敏学的神态愈加慌张,但他看了看空无一人的窗外以及手里的刀,随即平静下来:“你说得一点没错,他们都是我杀的。但那又怎样?说了这么多,你们还不是进了我的圈套?一大帮人走得就剩你一个,你喝毒药和不喝毒药,已经没有差别了。” 孙敏学不再披他以往腼腆礼貌的伪装。他气定神闲地在沙发上坐下,故意堵住宋冥通向门外的路线,低沉缓慢的话语里透出杀意: “现在刀在我手里,我想让你死,你就得死。” 不加遮掩,图穷匕见。 他孙敏学已经杀死四个人了,有男有女,也有迟暮老人和黄毛小子。既然多杀少杀都逃不开一死,那他不妨再多杀这一个。 刀身和手柄的缝隙里,没拭净的鲜血凝结成块。 褐红的深色令人心悸。 宋冥低头不语,垂在脸侧的乌黑长发遮住了大半表情。她放在身侧的手机锁了屏,一片漆黑的屏幕上,清晰无比地映出孙敏学持刀逼近的倒影。以及,孙敏学未能察觉到的—— 宋冥唇角微微翘起的弧度。 只有宋冥知道,虽然液晶屏幕被黑暗覆盖,通话保持功能却依旧在她手机后台运行。而现在位于电话另一端的,正是“早已走掉”的齐昭海。 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齐队长都一字不落地听在耳里。 包括孙敏学承认杀人的那句。 十几分钟前。 孙敏学家院门外。 樊甜恬回头,转向突然停住脚步的齐昭海:“队长,怎么啦?你不跟我们一起去找王伟吗?” 似乎意识到什么,简尧小幅度地蹙起眉,谨慎地提出几个可能出现疑点的地方:“王伟失踪的事有蹊跷?又或者……你觉得孙敏学不对劲?” 齐昭海颔首:“两者都有。” 更重要的是,临出门前,宋冥破天荒地看了他一眼。 曾经几年的相处,让齐昭海深谙宋冥的脾气。依宋冥那疏冷孤傲的性子,就算记得他们那段过往,跟他暗送秋波的可能性也无限接近于零。 所以,宋冥只可能是想传达什么信息。 而且这个信息,在当时他们所处的环境下,是不适宜说出来为人所知的。 这信息是什么? 正在齐昭海揣摩的时候,简尧那份符合侧写的村民资料,终于下载解压成功。当地派出所把这些资料整理的很好,每个人的情况都清晰明了。 齐昭海看了,却不由得心头一紧: “果然,孙敏学也在里面。他是整个村中最符合侧写,也最有动机杀害李山志一家的人。” 供品人头12 资料上, 附带了一张孙敏学初中毕业拍的证件照。 那个时候,孙敏学大概已经知道他要被迫辍学了,整个人颓废而邋遢。乱糟糟的头发由于长期没有修剪打理,偏长的发梢垂下来遮住一角眼睛。 “这是什么?”樊甜恬不断缩放图片, 直至看清发丝上的不明物体。顿时, 她浑身上下窜起鸡皮疙瘩: “孙敏学的头发上,是不是趴着一只虱子呀?” 或许, 不止一只。 简尧翻了翻孙敏学的其他照片。这些孙敏学小时候拍摄的照片里, 他无一不是个人卫生状况堪忧的样子。 结合资料里给的家庭状况,简尧忍着不适, 尽可能地表示理解:“孙敏学的父亲失去音讯以后,他母亲一边赚钱在养家一边寻找他父亲, 能够照顾和教养他的时间很少。加上他得知自己要辍学后又自暴自弃,变成这个模样也情有可原。” 在他们讨论这个问题时,齐昭海却紧盯着照片上那双眼睛。 那双眼直视着镜头。 瞳仁里充斥着压抑的戾气。 一种难以言喻的不详感, 霎时间侵袭了他。 就在那一瞬间, 齐昭海蓦然想起了宋冥曾说过的, 会触发凶手作案的原因:“孙敏学家里,近期发生变故了吧?” “是的, ”简尧翻阅着孙敏学的个人资料,敛眉说:“他母亲积劳成疾,在一个多月前因病过世。可以说,孙敏学父母的死,都与李百丰有或直接或间接的原因。” 丧母之后,孙敏学彻底失去约束他的牵挂。 长期积攒的仇恨一朝爆发。 养猪场的王壮、王伟两兄弟, 不过是孙敏学抛出来的烟雾弹。而给他们提供线索,参与案件调查过程的孙敏学, 才是试图暗中操纵棋局的嫌疑人。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身后的孙家房屋,陡然变得阴森可怖起来—— 但宋冥还在那里。 现下,她正和最危险的孙敏学待在一起。 强烈的不安,猛地刺进齐昭海心脏。他登时回身,试图拉开孙家的院门,然而那扇门已被紧紧锁上。孙敏学早已为这一天做好准备,又怎会给他救人留下机会? 铁门坚牢,墙体厚重…… 孙敏学的自建房固若金汤。 在想方设法在李山志家凿出缺口的同时,孙敏学也把自己的房屋,修建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 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天。 而他,却不慎让宋冥落进了陷阱。 齐昭海从未如此憎恨过自己的决策。要是他能及时领悟到宋冥的言外之意,他绝不会离开,更不可能放任宋冥留在孙敏学的身边。在负罪感的冲击下,他不得不捏住鼻梁骨,在深呼吸中用理智竭力镇压情感。 他需要找出最快进入屋内的方法。 视线逡巡过坚固的砖石围墙,掠过被砍得只剩主干的院旁树木……齐昭海的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恰好是他心心念念的宋冥。 他当即接通电话。 可话筒里传出的,却并非宋冥的声音。 那是个压低过的男声。低缓,且口吻带着毫不遮掩的嘲弄:“……你说得一点没错,他们都是我杀的。但那又怎样?说了这么多,你们还不是进了我的圈套?” 孙敏学尾音上扬,满是得意。 说这些话时,自鸣得意的孙敏学绝不会料到。 他在宋冥面前说出来炫耀的这些话,之后会成为他亲口承认罪行的证明。 屋内,冷冽的刀锋已然逼至颈间。 宋冥被迫仰起下颌,纤细的脖颈轮廓绷成一道上扬的弧线。那锐利的刀光迫着她,逼着她,可她神色却不见波澜。 似乎丝毫没把这夺命的刀放在眼底。 这种对死亡的轻蔑,惹怒了孙敏学。他要看到将死者的恐惧求饶,用这些人的痛哭流涕让自己兴奋。宋冥的不屑一顾,无异于对他的挑衅。 “不想要留下什么遗言吗?” 孙敏学不怀好意。 前额覆着的厚重刘海,在他脸的上半部分投下大块阴影。 衬出一双冷笑的眼睛。 锋利的刀面贴着宋冥的脖子,来回擦了擦,孙敏学压着嗓子恐吓:“我本来不想杀你的。可是你没长眼睛,硬要跟我过不去。再回来的时候,他们只会看到你的尸体。啧啧啧,多惨。” 任他威胁的话语说了一遍又一遍,宋冥仅是将目光落在门上。 又或许,她看的不是门。 不止是门。 一扇普通的大门而已,有什么好看的?孙敏学心生奇怪,于是也转头向那扇门看了过去。 质地粗糙的青绿色木门已然不新了,生活中的磕磕碰碰,在上面增添了许多划痕。门上贴着的门神图正逐渐剥落,颜料发白,线条模糊,只能依稀分辨得出他们伟岸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