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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乔将烛台推入, 血肉受挤压发出汩汩声, 她一字一顿道:“是你先来惹我的, 给我滚出燕北。” 陆酩的血将燃烧的红烛浸透,淹灭。 烛光散了。 房内瞬间一片漆黑。 随着眼前一黑, 牧乔的眼皮变得很沉很沉,意识也渐渐淡去。 陆酩眉心蹙起,捏着她的下巴,让她仰起头对着他,用力一掐。 他沉声道:“牧乔!” 她被迫重新撑开眼。 陆酩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和离与否不是你能说了算的,孤没放你,你敢走?” 牧野重新睁开眼,她愣神了两秒,疑惑地看他,最后强撑着精神道:“这话你自己跟牧乔去说,跟我发什么疯?” 说完,她终于耗尽了气神,因头疼而昏过去。 “……” 陆酩垂下眼,凝着额头抵在在他肩膀上的牧野,整个人隐在阴影里,看不明情绪。 - 陆酩从牧野的房中出来时,一身血,惊吓到了院外众人。 陆酩的脸色阴沉,下了两道命。 第一道对绿箩:“进去替她收拾干净。”牧野的身上,寝衣和被褥满是他的血。 第二道是召沈凌。 沈凌正在外出任务,是沈仃去找的他。 沈仃不知道殿下在牧将军的房中发生了什么,出来时竟受了那么重的伤。 夜里寒风阵阵,他在屋檐上疾飞,冷得瑟缩了一下,他知道牧野的命怕是保不住了。 王太医从梦中被叫醒,连夜赶到太子在宫外的府邸。 王太医跟随太子多年,深知陆酩精于谋算,身边又有影卫护佑,能近他身行刺,难于登天。 因此他从未见过陆酩像现在这样,在短短几日内,连受两次伤。 而这一次受的伤,比上次在妙玉阁中要重上许多,一点余地也不曾留。 王太医能在陆酩左右做事,何其聪明,看见是烛台作凶器,心中已有三分猜测,烛台乃榻边之物,能上太子殿下床榻的,只怕又是那日妙玉阁内的小娘子所为。 若不是牧野有女儿酥在身,体软无力,烛台能扎得更深。 好不容易止住血,伤势治疗结束,王太医重重地跪在地上,近乎涕下,苦口劝道:“太子殿下既为储君,当以大局为重,切不可耽于美色,受其所害啊!” 陆酩靠在榻间,锁着眉,唇色此时显得苍白。 “孤自有分寸,你退下。” 王太医不肯退去,抬起头,看向太子,“殿下难道忘了太祖帝的教诲了吗?既受牵绊,便该杀之!” 陆酩抬起眼,漆黑的瞳仁里幽沉可怖。 “你在教孤做事?” 王太医被他的目光攫住,呼吸因恐惧而停了,他弓下背,战兢道:“下臣不敢。” 陆酩淡淡吐字:“滚。” 王太医出来,早在房外等候多时的沈凌进。 一刻钟后,沈凌从陆酩的书房出来时,双手交叉在胳膊上来回搓了搓,院子里的穿堂风吹过来,他竟然觉得比房里的温度还要暖和。 沈凌接到新的任务,连夜赶去燕北,调查一个人,关于牧野的先生,线索很少,但这世上,就没有影卫找不出来的人。 但沈凌回想起方才在书房里,殿下提及此人时的神情语气,他已经把那个要找的人当作死人了。 - 翌日一早,陆酩下了朝,便再次把王太医请出宫。 牧野尚在昏睡,绿箩放下床榻上的纱幔,只露出她一只手腕,由王太医诊脉。 王太医余光看向绿萝时,愣了一愣,认出了她。 王太医官居太医院院判,常年在宫中当值,又因为医术高超,尤其擅长妇女疾病,常被后宫的娘娘们请去看诊,请平安脉。 过去,前太子妃嫁进东宫三年,肚子始终不见动静,皇后便常常请他去为太子妃号脉。 王太医三天两头就往东宫去,自然认得绿萝是前太子妃的贴身婢女。 然而皇后着急的事情,他却心知肚明,问题并非出在太子妃身上,而是太子殿下请他开的避子汤,至于皇后那里,他便只能找些不轻不重的借口安抚。 王太医疑惑,伺候前太子妃的宫女,怎么会到这里来,难道是专门为了伺候那床榻里的女子? 王太医上一次为其诊脉是在妙玉阁的游船上,而这一次是在太子殿下的宫外别院里。 昨夜殿下伤势如此之重,为了不被外人察觉,今日依然强撑上朝。 方才心口的伤又裂开,他止住血,才来此屋。 王太医猜测帷幔内女子的身份,想来她是太子殿下养在外头纵情取乐用的。 烟尘女子上不得台面,抬回府中难看,不少王公贵族家的老爷少爷,便当作外室养,养那三四个也不是新鲜事儿。 只不过王太医原以为按太子殿下的脾性,是不会被那烟花地出来的女子所迷惑,失了皇家身份,甚至还日日以女儿酥囚困住对方…… 如此女子,留着当真是个祸害。 隔着帕子,王太医搭在牧野脉上的手往下深按,心中长叹一息。 他不敢再去想,更不敢再妄议太子殿下,只道若是太祖帝还在便好了。 许久,王太医终于松开了手。 把完脉,绿箩立即上前,将牧野的手藏回了榻内,领着太医去了外厅。 王太医诊治时,陆酩没有进去,而是端坐在外厅,脸上的表情淡淡,问道:“如何?” 绿箩垂首,静立于一旁,有些摸不准太子殿下的态度。 说殿下不上心,也不会一大早就请了太医来,说殿下上心,但他的行为举止,又显得颇为冷漠,不曾再进里屋看一眼牧野。 王太医禀告:“从脉象上看,病人脑内淤血散的很慢,淤血散开时伴随严重的头疼是正常现象。想必开那药丸的大夫是以缓解病人疼痛为主,若是受损的记忆不影响日常活动,倒也无妨。” “只是……”王太医顿了顿,“若这药丸服用久了,淤血再想散开,恐怕便不是数月或是数年能散开的了,缺损的记忆大概会永久丢失。” 闻言,陆酩沉默不语,半晌,开口道:“那药丸的成分弄清楚了吗,可否再配出来?” 王太医摇摇头:“配药之人的医术高超,其中有两三味药,臣翻阅古籍也没能找出来源,功效更是不知,不敢贸然配药。” 陆酩想起昨夜牧野对她那一位先生的评价,唇角抿成一条线,食指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敲。 王太医问:“殿下可决定好要如何治,是堵还是疏?” “白日喝的药照常用吧。”陆酩道。 王太医了然,点头道:“即使如此,那每日傍晚再多服一剂止痛药,能适当缓解纾通淤血带来的疼痛。” 绿萝拿着王太医写好的药方去抓药,陆酩屏退了左右,独自进到里间,掀开了床榻外的帷帐。 牧野睡着的时候,盗汗得厉害,清晨时绿萝为她换了一身衣裳,此时又湿得像是水里浸过一般。 因怕她吹了风受寒,房内门窗紧闭,空气中似还残留着昨夜的血腥气,提醒着陆酩。 牧乔伤他,比牧野伤他,更让他的胸中发闷。 陆酩以为,牧乔只会替他挡剑,却不想,她如今也是会亲手将剑刺进他的心口。 陆酩垂眸静静凝着她,目光从上至下,经过她紧皱的眉心,苍白的双唇,唇上被她自己咬出的伤痕此时已经结痂,成了一块深色印记。 今日早朝过后,他理应去内阁处理政事,结果却还是先来了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