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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 缴宪帖老父托人情 补劄稿宠姬打官话 (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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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湖北湍制台从前曾做过云南臬司,彼时做云南藩司的乃是一个汉人,姓刘,名进吉。他二人气味相投,又为同在一省做官,于是两人就换了帖,拜了把兄弟。后来湍制台官运亨通,从云南臬司任上就升了贵州藩司,又调任江宁藩司,升江苏巡抚;不上两年,又升湖广总督,真正是一帆风顺,再要升得快亦没有了。刘进吉到底吃了汉人的亏,一任云南藩司就做了十一年半,一直没有调动。到了第十二年的下半年,才把他调了湖南藩司,正受湖广总督管辖。官场的规矩:从前把兄弟一朝做了堂属,是要缴帖的。刘藩司陛见进京,路过武昌,就把从前湍制台同他换的那副帖子找了出来,拿了红封套套好,等到上衙门的时候,交代了巡捕官,说是缴还宪帖。巡捕官拿了进去。湍制台先看手本,晓得是他到了,连忙叫“请”。巡捕官又把缴帖的话回明。湍制台偏要拉交情,便道:“我同刘大人交非泛泛。你去同他说,若论皇上家的公事,我亦不能不公办;至于这帖子,他一定要还我,我却不敢当。总而言之:我们私底下见面,总还是把兄弟。”巡捕官遵谕,传话出来。刘藩司无奈,只得受了宪帖,跟着手本上去。见面之后,无非先行他的官礼。湍制台异常亲热。刘藩台年纪大,湍制台年纪小,所以湍制台竟其口口声声称刘藩台为大哥,自己称小弟。

刘藩台一直当他是真念交情,便把缴帖的话亦不再提了。在武昌住了五日,湍制台又请他吃过饭。接着禀辞过江,坐了轮船径到上海,又换船到天津,然后搭了火车进京。藩、臬大员照例是要宫门请安的;召见下来,又赴各位军机大臣处禀安。一连在京城应酬了半个月。他乃是一个古板人,从不晓得什幺叫做走门路,所以上头仍旧叫他回任。等到请训后,仍由原道出京。二次路过武昌,湍制台同他还是很要好,留住了几天,方才赴长沙上任。

无奈刘藩台是个上了年纪的人,素来身体生得又高又胖。到任不及三月,有天万寿[注:皇帝的生日。],跟了抚台拜牌[注:牌,万岁的龙牌、皇帝生日,外省的督、抚官员要率领众官员向龙牌行礼朝贺。],磕头起来,一个不留心,人家踏住了他的衣角,害得他跌了一个筋斗。谁知这一跌,竟其跌得中了风了,当时就嘴眼歪斜,口吐白沫。抚台一见大惊,立刻就叫人把他抱在轿子里头,送回藩台衙门。他有个大少爷,是捐的湖北候补道,此时正进京引见,不在跟着。衙门里只有两个姨太太,几个小少爷,一个大少奶奶,两个孙女儿。一见他老人家中了风,合衙门上下都惊慌了,立刻打电报给大少爷。大少爷得到电报,幸亏其时引见已完,立刻起身出京,到了武昌也没有禀到就赶回长沙老人家任上来了。此时他父亲刘藩台接连换了七八个医生,前后吃过二十几剂药,居然神志渐清,不过身子虚弱,不能用心。当时就托抚台替他请了一个月的假,以便将养。谁知一月之后,还不能出来办事。他心下思量:“自己已有这们一把年纪,儿子亦经出仕,做了二三十年的官,银子亦有了。古人说得好:‘急流勇退。’我如今很可以回家享福了,何必再在外头吃辛吃苦替儿孙作马牛呢。”主意打定,便上了一个禀帖给抚台,托抚台替他告病。抚台念他是老资格,一切公事都还在行,起先还照例留过他两次,后来见他一定要告退,也只得随他了。摺子上去,批了下来,是没有不准的。一面先由巡抚派人署理,以便他好交卸。交卸之后,又在长沙住了些时。常言道:“无官一身轻。”刘藩台此时却有此等光景。

闲话少叙。且说他大少爷号叫刘颐伯,因见老人家病体渐愈,他乃引见到省的人,是有凭限的,连忙先叩别了老太爷,径赴武昌禀到。临走的时候,刘藩台自恃同湍制台有旧,便写了一封书信交给颐伯转呈湍制台,无非是托他照应儿子的意思。自己说明暂住长沙,等到儿子得有差使,即行迎养。当时分派已定,然后颐伯起身。等到到了武昌,见过制台,呈上书信,湍制台问长问短,异常关切。官场上的人最妒忌不过的,因见制台向刘颐伯如此关切,大家齐说:“刘某人不久一定就要得差使的。”就是刘颐伯自己亦以为靠着老太爷的交情,大小总有个事情当当,不会久赋闲的。那知一等等了三个月,制台见面总是很要好,提到“差使”二字,却是没得下文。刘颐伯亦托过藩台替他吹嘘过。湍制台说:“一来谁不晓得我同他老人家是把兄弟,二来刘道年纪还轻,等他阅历阅历再派他事情,人家就不会说我闲话了。”藩台出来把话传给了刘颐伯,亦无可如何。

又过了些时,长沙来信,说老太爷在长沙住的气闷,要到武昌来走走。刘颐伯只好打发家人去接。谁知老太爷动身的头天晚上,公馆里厨子做菜,掉了个火在柴堆上,就此烧了起来。自上灯时候烧起,一直烧到第二天大天白亮,足足烧了两条街。这刘进吉一世的宦囊全被火神收去,好容易把一家大小救了出来。当火旺的时候,刘进吉一直要往火里跳,说:“我这条老命也不要了!”幸亏一个小儿子,两三个管家拿他拉牢的。这火整整烧了一夜,合城文武官员带领兵役整整救了一夜。连抚台都亲自出来看火。当下一众官员打听得前任藩台刘大人被烧,便由首县出来替他设法安置:另外替他赁所房子,暂时住下;衣服伙食都是首县备办的。到底抚台念旧,首先送他一百银子。合城的官一见抚台尚且如此,于是大家凑拢,亦送了有个七八百金。无奈刘进吉是上了岁数的人,禁不起这一吓一急,老毛病又发作了。

起火之后,曾有电报到武昌通知刘颐伯。等到刘颐伯赶到,他老人家早已病得人事不知了。后来好容易找到前头替他看的那个医生,吃了几帖药,方才慢慢的回醒转来。又将养了半个月,渐渐能够起来,便吵着要离开长沙。儿子无奈,只得又凑了盘川,率领家眷,伺候老太爷同到武昌。此时老头子还以为制台湍某人是我的把弟,如今老把兄落了难,他断无坐视之理。一到武昌,就坐了轿子,拄了拐杖,上制台衙门求见。他此时是不做官的人了,自己以为可以脱略形骸,不必再拘官礼,见面之后,满嘴“愚兄老弟”,人家听了甚是亲热,岂知制台心上大不为然。见了面虽然是你兄我弟,留茶留饭,无奈等到出了差使,总轮刘颐伯不着。

有天刘进吉急了,见了湍制台,说起儿子的差使。湍制台道:“实不相瞒,咱俩把兄弟谁不晓得。世兄到省未及一年,小点事情委了他,对你老哥不起,要说着名的优差,又恐怕旁人说话。这个苦衷,你老哥不体谅我,谁体谅我呢。老哥尽管放心,将来世兄的事情,总在小弟身上就是了。”刘进吉无奈,只好隐忍回家。

后来还是同寅当中向刘颐伯说起,方晓得湍制台的为人最是讲究礼节的。刘进吉第一次到武昌,没有缴回宪帖,心上已经一个不高兴,等到刘颐伯到省,谁知道他的号这个“颐”字,又犯了湍制台祖老太爷的名讳下一个字:因此二事,常觉耿耿于心。湍制台有天同藩台说:“刘某人的号重了我们祖老太爷一个字,兄弟见了面,甚是不好称呼。”湍制台说这句话,原是想要他改号的意思。不料这位藩台是个马马糊糊的,听过之后也就忘记,并没有同刘颐伯讲起。刘颐伯一直不晓得,所以未曾改换。湍制台还道他有心违抗,心上愈觉不高兴。

等到刘颐伯打听了出来,回来告诉了老太爷。老太爷听了,自不免又生了一回暗气。但是为儿子差使起见,又不敢不遵办。不过所有的东西早被长沙一把天火都收了去,什幺值钱的东西都抢不出,那个还顾这副帖子。刘进吉见帖子找不着,心上发急。幸亏刘颐伯明白,晓得湍制台一个字不会写,这帖子一定是文案委员代笔的。现在只需托个人把他的三代履历抄出来,照样誊上一张,只要是他的三代履历,他好说不收。”刘进吉听了儿子的话,想想没法,只好照办。却巧文案上有位陆老爷,是刘颐伯的同乡,常常到公馆里来的,刘颐伯便托了他。陆老爷道:“容易得很,制军的履历,卑职统通晓得。新近还同荆州将军换了一副帖,也是卑职写的。大人只要把老大人同他换帖的年分记清,不要把年纪写错,那是顶要紧的。”刘颐伯喜之不尽,立刻问过老太爷,把某年换帖的话告诉了陆老爷。陆老爷回去,自己又赔了一付大红全帖,用恭楷写好了,送了过来。刘颐伯受了,送给老太爷过目。老太爷道:“只要三代名字不错就是了,其余的字只怕他还有一半不认得哩。”刘颐伯却又自己改了一个号,叫做期伯,不叫颐伯了。次日一早,爷子二人一同上院,老子缴还宪帖,儿子禀明改号。当由巡捕官进内回明。湍制台接到帖子,笑了一笑,也不说什幺,也不叫请见。巡捕官站了一回无可说得,只得出来替制台说了一声“道乏”,父子二人怅怅而回。

因为臬台为人还明白些,并且同制台交情还好,到了次日,刘期伯便去见臬台,申明老人家缴帖,并自己改号的意思,顺便托臬台代为吹嘘。臬台满口应允。次日上院,见了湍制台,照话叙了一遍。湍制台笑着说道:“从前他少君不在我手下,他不还我这副帖子倒也罢了,如今既然在我手下当差,被人家说起,我同某人把兄弟,我照应他的儿子,这个名声可担不起!所以他这回来还帖子,我却不同他客气了。至于他们少君的号犯了我们先祖的讳,吾兄是知道的。我们在旗,顶讲究的是这回事。他同兄弟在一省做官,保不住彼此见面,总有个称呼,他如果不改,叫兄弟称他什幺呢?他既然‘过而能改’,兄弟亦就‘既往不咎’了。”臬台接着说:“刘道老太爷年纪大了,一身的病,家累又重得很,自遭‘回禄’之后,家产一无所有。刘道到省亦有好几个月了,总求大帅看他老人家分上,赏他一个好点的差使,等他老太爷也好借此养老。”湍制台道:“这还用说吗,我同他是个什幺交情!你去同他讲,他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叫他放心就是了。”臬台下来回覆了刘期伯。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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