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族小说

无常 (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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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神赛会这一天出巡的神,如果是掌握生杀之权的,——不,这生杀之权四个字不大妥,凡是神,在中国仿佛都有些随意杀人的权柄似的,倒不如说是职掌人民的生死大事的罢,就如城隍和东岳大帝之类。那么,他的卤簿中间就另有一群特别的脚色:鬼卒、鬼王,还有活无常。

这些鬼物们,大概都是由粗人和乡下人扮演的。鬼卒和鬼王是红红绿绿的衣裳,赤着脚;蓝脸,上面又画些鱼鳞,也许是龙鳞或别的什么鳞罢,我不大清楚。鬼卒拿着钢叉,叉环振得琅琅地响,鬼王拿的是一块小小的虎头牌。据传说,鬼王是只用一只脚走路的;但他究竟是乡下人,虽然脸上已经画上些鱼鳞或者别的什么鳞,却仍然只得用了两只脚走路。所以看客对于他们不很敬畏,也不大留心,除了念佛老妪和她的孙子们为面面圆到起见,也照例给他们一个“不胜屏营待命之至”的仪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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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我们&mdash;&mdash;我相信:我和许多人&mdash;&mdash;所最愿意看的,却在活无常。他不但活泼而诙谐,单是那浑身雪白这一点,在红红绿绿中就有&ldquo;鹤立鸡群&rdquo;之概。只要望见一顶白纸的高帽子和他手里的破芭蕉扇的影子,大家就都有些紧张,而且高兴起来了。人民之于鬼物,惟独与他最为稔熟,也最为亲密,平时也常常可以遇见他。譬如城隍庙或东岳庙中,大殿后面就有一间暗室,叫作&ldquo;阴司间&rdquo;,在才可辨色的昏暗中,塑着各种鬼:吊死鬼、跌死鬼、虎伤鬼、科场鬼,&hellip;&hellip;而一进门口所看见的长而白的东西就是他。我虽然也曾瞻仰过一回这&ldquo;阴司间&rdquo;,但那时胆子小,没有看明白。听说他一手还拿着铁索,因为他是勾摄生魂的使者。相传樊江东岳庙的&ldquo;阴司间&rdquo;的构造,本来是极其特别的:门口是一块活板,人一进门,踏着活板的这一端,塑在那一端的他便扑过来,铁索正套在你脖子上。后来吓死了一个人,钉实了,所以在我幼小的时候,这就已不能动。

倘使要看个分明,那么,《玉历钞传》上就画着他的像,不过《玉历钞传》也有繁简不同的本子的,倘是繁本,就一定有。身上穿的是斩衰凶服,腰间束的是草绳,脚穿草鞋,项挂纸锭;手上是破芭蕉扇、铁索、算盘;肩膀是耸起的,头发却披下来;眉眼的外梢都向下,像一个&ldquo;八字&rdquo;。头上一顶长方帽,下大顶小,按比例一算,该有二尺来高罢;在正面,就是遗老遗少们所戴瓜皮小帽的缀一粒珠子或一块宝石的地方,直写着四个字道:&ldquo;一见有喜。&rdquo;有一种本子上,却写的是&ldquo;你也来了&rdquo;。这四个字,是有时也见于包公殿的扁额上的,至于他的帽上是何人所写,他自己还是阎罗王,我可没有研究出。

《玉历钞传》上还有一种和活无常相对的鬼物,装束也相仿,叫作&ldquo;死有分&rdquo;。这在迎神时候也有的,但名称却讹作死无常了,黑脸、黑衣,谁也不爱看。在&ldquo;阴司间&rdquo;里也有的,胸口靠着墙壁,阴森森地站着;那才真真是&ldquo;碰壁&rdquo;。凡有进去烧香的人们,必须摩一摩他的脊梁,据说可以摆脱了晦气;我小时也曾摩过这脊梁来,然而晦气似乎终于没有脱,&mdash;&mdash;也许那时不摩,现在的晦气还要重罢,这一节也还是没有研究出。

我也没有研究过小乘佛教的经典,但据耳食之谈,则在印度的佛经里,焰摩天是有的,牛首阿旁也有的,都在地狱里做主任。至于勾摄生魂的使者的这无常先生,却似乎于古无征,耳所习闻的只有什么&ldquo;人生无常&rdquo;之类的话。大概这意思传到中国之后,人们便将他具象化了。这实在是我们中国人的创作。

然而人们一见他,为什么就都有些紧张,而且高兴起来呢?

凡有一处地方,如果出了文士学者或名流,他将笔头一扭,就很容易变成&ldquo;模范县&rdquo;。我的故乡,在汉末虽曾经虞仲翔先生揄扬过,但是那究竟太早了,后来到底免不了产生所谓&ldquo;绍兴师爷&rdquo;,不过也并非男女老小全是&ldquo;绍兴师爷&rdquo;,别的&ldquo;下等人&rdquo;也不少。这些&ldquo;下等人&rdquo;,要他们发什么&ldquo;我们现在走的是一条狭窄险阻的小路,左面是一个广漠无际的泥潭,右面也是一片广漠无际的浮砂,前面是遥遥茫茫荫在薄雾的里面的目的地&rdquo;那样热昏似的妙语,是办不到的,可是在无意中,看得往这&ldquo;荫在薄雾的里面的目的地&rdquo;的道路很明白:求婚,结婚,养孩子,死亡。但这自然是专就我的故乡而言,若是&ldquo;模范县&rdquo;里的人民,那当然又作别论。他们&mdash;&mdash;敝同乡&ldquo;下等人&rdquo;&mdash;&mdash;的许多,活着,苦着,被流言,被反噬,因了积久的经验,知道阳间维持&ldquo;公理&rdquo;的只有一个会,而且这会的本身就是&ldquo;遥遥茫茫&rdquo;,于是乎势不得不发生对于阴间的神往。人是大抵自以为衔些冤抑的;活的&ldquo;正人君子&rdquo;们只能骗鸟,若问愚民,他就可以不假思索地回答你:公正的裁判是在阴间!

想到生的乐趣,生固然可以留恋;但想到生的苦趣,无常也不一定是恶客。无论贵贱,无论贫富,其时都是&ldquo;一双空手见阎王&rdquo;,有冤的得伸,有罪的就得罚。然而虽说是&ldquo;下等人&rdquo;,也何尝没有反省?自己做了一世人,又怎么样呢?未曾&ldquo;跳到半天空&rdquo;么?没有&ldquo;放冷箭&rdquo;么?无常的手里就拿着大算盘,你摆尽臭架子也无益。对付别人要滴水不羼的公理,对自己总还不如虽在阴司里也还能够寻到一点私情。然而那又究竟是阴间,阎罗天子、牛首阿旁,还有中国人自己想出来的马面,都是并不兼差,真正主持公理的脚色,虽然他们并没有在报上发表过什么大文章。当还未做鬼之前,有时先不欺心的人们,遥想着将来,就又不能不想在整块的公理中,来寻一点情面的末屑,这时候,我们的活无常先生便见得可亲爱了,利中取大,害中取小,我们的古哲墨翟先生谓之&ldquo;小取&rdquo;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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