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族小说

一二 天津三年 (第3/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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膺白草《战后之世界》甫到半程时,添了两件外务:其一义不容辞,在天津学界俱乐部作定期讲演;其二强而后可,应召往见徐菊人(世昌)总统,两事均出严范老之鼓励。范老是前辈中爱国最热诚,而持身最谨严淡泊的一位,膺白敬慕而心仪,常往谒,范老亦有时来访。南开其时尚只中学,正蒸蒸日上筹办大学。这个从严氏家塾蜕化而成的一个北方有名学府,范老实是倡办人。南开有话剧,膺白与我必为范老所邀而自陪之客。我第一次认识南开校长张伯苓先生即在戏台前,范老所介绍。伯苓先生说见过,隔一会又走过来说,见的是陶太太我的妹妹。我姊妹生得很相像,孟和早在严氏家塾读书,是范老的学生亦是伯苓先生的学生,所以他先认识我妹妹性仁。南开的话剧、乐队、童子军,都很好,在中国是初次看见,有戏时,出入都由童子军维持秩序。我还记得乐队中奏梵乐,和尚以外奏梵乐是罕有的。话剧系师生合演,似比职业家更多一种书卷气。

膺白草第二本书时,内外时局益坏,外面是日本在国际的邀功,里面是当政者误国的结账,吃亏的中国百姓,有些人还不知所以然。一日范老自己来,要膺白到学界俱乐部作定期讲演,目的为使天津全市中小学教员早些了解世界新形势。感于范老的热心,膺白欣然允诺,一共讲了九个星期日。战后的世界地理,天津最早改正,一张世界新地图,当时以欧洲改变最多,由天津中华书局印行,皆此讲演之结果。以下节录河北省教育厅厅长王叔钧(章祜)在速记讲稿上所作序文,以志其事:

杭县黄膺白先生素究心经世之学……去岁曾着《欧战之教训与中国之将来》一书以饷国人。今年和议告成,复就各国改造大势,编排论列……范孙严先生深佩之。以吾教育界同人生于此际,又有改进国家社会之责任……乃嘱章祜及天津劝学所华芷舲所长,约集津埠各校诸同人,敦请膺白先生就其所已搜集编排者,于每星期日莅学界俱乐部讲演,计九次,历二月余……听者历次有加。先生之意,切望听讲同人,以其所受者还以转输于多数之群众……排印此编即本此意。

膺白每次讲演,费星期日整个上午,范老坐听,无一次缺席。学界俱乐部例不备茶与烟,膺白请守规则。范老说:“在清季我反对鸦片,但对两个人通融:其一是严几道吸而译好书,其二是谭鑫培吸而唱好戏,都有益于福斯。”坚请膺白自由吸卷烟,台上供茶水。讲演所用一张地图是膺白自画,以国产毛边纸两页凑成,钉在墙上,用毛笔及彩色随讲随画。这张亲笔地图我珍藏三十年,本拟与两书原稿及我的誊稿,俟“文治藏书楼”修葺完成改为公立图书馆时,一并陈列。时不我许,在我一九五〇年出国前一并忍痛抛弃了。

徐菊人先生为总统,提倡文治,范老是其旧交。一日范老来,要膺白到北京去见他,膺白已多年未到京,与东海素昧平生,写稿正忙,颇有难色。范老说:“东海是民国第一次文人当政,无论如何他不至于主战,宜多输以新知识,促成其文治主张。”膺白入京前一日,范老嘱咐:“东海健谈,喜打断别人说话,此去不管他接话离题与否,要说的话务尽量说出而归。”这是膺白识东海之由来。是范老在中间,把国家看得如此重,心如此热,受介绍与被介绍的人未必都对得起他。膺白一生亦常自动介绍他所知道的人才于当局,一个人起劲于中间,本人不定知道。此意或者从范老学来。我最后一次见范老在民国十四年(一九二五)夏,范老住北京西山卧佛寺,我家住香山玉华山庄,合家同去谒见,范老牵着熙治手,一路问话,送到大门。在此以前六七个月,为溥仪出宫,组织清室善后委员会,以清室近支人员和民国共同组织,划分清室和民国公产与私产,属于民国者即后来的故宫博物院及图书馆。这件事,开会通过明令执行由摄政内阁,清帝出宫后,即贴上国务院封条以昭慎重。摄阁是膺白所主持,但奔走此事组织善后委员会和人选,系李石曾(煜瀛)先生的努力。最初有人想到范老是双方所信服,拟请范老主持,范老不允。我看见范老复石曾先生的信,款称世仁兄,信说:“人各有志,毋相强也。”汪伯老为清帝出宫,事先曾来信劝膺白,但我不记得范老有信,后亦从不提此事。范老曾为膺白书一对联曰:“中令常读鲁《论》半部,将军惟喜《春秋》一书。”以孟和之故,亦称姻兄。民十五(一九二六)后,我家南归,有便人北行则函问起居,不久范老物故,知己之感,膺白终生不忘。前辈模楷,难状什一,因天津讲演及与东海关系,琐琐兼记及此。

东海欲将图治意见笔之于书,要膺白拟稿,意甚急,不及待膺白自己的书完稿。经吴世湘(笈孙)秘书长几度接洽,拟定一张分工起草的名单,由膺白总其成。膺白允隔旬入京一次,食宿于总统府集灵囿,专为书事,此书名曰《欧战后之中国》,有英法两种译本。我未见各人的拟稿,仅听有叶叔衡(景莘)先生的经济材料。关于教育部分,本请孟和,孟和给膺白信说:东海为其先人旧交,他到英国留学得东海之助,然不愿受任何名义,有所知当贡献。膺白将孟和信呈东海,东海喜曰:“故人有后。”东海自己只有女儿,没有儿子。膺白只受食宿招待,不受名义待遇。故有后来得东海助出国考察战后经济之事。

民国八年(一九一九)膺白同时写两本书。其中一本不是自己的口气,在我看来他甚矜持而不畅。又有定期演讲,又五四运动后各界请临时讲演,他亦务不推辞。学生会的代表,还有朝鲜青年,来访他都不拒。因此看速记,拟函稿等事,都交给我。两个人忙得寝食不遑,酬酢都废。膺白不复与张敬舆出吃西餐,我的朋友莲峰、迂怀,亦成为他的听众,而不作我的食客。膺白惟一的嗜好骑马,本来常在清晨,后来一早先伏案,把骑马放在午饭后,筷在手里就喊套马,吃饭极快,我力劝。他告诉我少年时吃饭,在碗内以筷画一十字,一碗四口。这些原因使他从此得胃扩张病。我们家在天津始终未装电话,亦有很久时期不用车,一半为俭,亦一半为静。后来那个能干的男仆有心要做成一件生意,他说家里有的是马,不拉车并不省钱,有一辆车一家人可坐在一起,经他的手,我们买一旧车。膺白不大耐烦坐这轿车,前面两个马夫,车里两个或三个人,一匹马的负担太大,走得亦慢。有时出门和我约好,我先坐车走,他坐电车赶上,半路相值,挥手得意。天津虽与北京相距不远,亦有很多退隐的大吏在此居家,但官气较少,洋化亦不如上海,这是我们前后三次卜居于此最大理由。膺白所骑马大半是蒙古种,由朋友们卖给他,或送给他。通常只保养两三匹。张敬舆先生送过他一匹阿拉伯马,因饲养太贵而卖掉。陕北镇守使井松生岳秀送一匹陕马,格最小,他教我骑过。

我家在天津住得最久之三年,自民六(一九一七)至民九(一九二〇),搭头搭尾是四个年头,这时国际是大战,中国则内战。北京的政府,人称安福系,安福系者,北洋军系中之皖系,当国时有他的国会和议员,所在地为安福胡同故名;皖系者,北洋军人元老之一段祺瑞是安徽合肥人,是袁世凯以后北京当政最久之人。皖系并非尽安徽人,实系北洋的一派。

民国八年(一九一九)五月四日,由北京大学生开始停课游行的一个运动,人称“五四运动”,发动时有政治和文化两方面。我和膺白虽未列名入队,我们是百分之百的共鸣。膺白书里叹息痛恨于内争,称为“万恶之内争”,记述安福时代中日换文,中国答允日本要求曰“欣然同意”,他说:“我不知谁欣然而谁同意?”这几个经手签和约的人,就是五四运动开始攻击的第一目标。这年的双十节国庆,膺白被请至青年会讲演,这日当局恐群众滋事,将几处交通隔断。从我家到青年会须过一桥,天津的桥本可展开以便高樯之船通行,但开桥有定期不误交通。这日不在定期时间因戒严而断了桥,膺白到桥边而路不通,他出重价雇船渡河,及时赶到。这一次,他对众公开自承是革命党,以书生面目代表革命精神,与众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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