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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回 难遣春愁 班荆联冶伴 先知魔孽 袒臂试玄针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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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姑刚回山时,因新遭大故,心有悲痛,虽然寂寞,还不觉得怎样。十天以后,渐渐心烦意乱起来。想起柴达木河畔虽然恶水穷山,每天总还有丈夫为伴。一旦离群索居,跟孤鬼一般独处洞中,好生不惯。又因来时熊血儿再三嘱咐,说师父有命,本人要练功夫,不叫她回去看望,不便前往。再加上她所练的功夫俱是旁门,不似各正派中注重由静生明,冲虚淡泊。练到好处,心如止水,不起微波,烦闷无聊时,还可借以排遣。只有时情欲一动,想起与血儿在假期中的恩爱,简直无法遏止,好不难受。起初因金针圣母生前告诫,死后遗嘱,还有些顾虑,并未胡为,只一心盼到了假期,丈夫回家团聚。转眼秋深,熊血儿果然如约而至,龙姑好不喜欢。血儿又去金针圣母墓前凭吊一番。两人恩恩爱爱住守两月,血儿又要回去。龙姑知道挽留不住,只得挥泪而别。

由此每年必有两月聚首,血儿也从未爽约。只是少年夫妻,似这样别时容易见时难,也难怪龙姑难堪。头一二年,龙姑还能以理智克制情欲。第三年春天,龙姑独个儿站在洞外高峰上闲眺,算计丈夫回山还得半年,目送飞鸿,正涉遐想。忽见姑婆岭东边悬崖半中腰有一个女子行走,其捷如飞。那崖壁立千仞,上面长满花草,苔藓若绣,其滑如油,就是猿揉也攀援不上去。那女子竟如壁虎一般上下自如,时而用手去采摘些花草之类,放在身后篮中。采了些时,倏地化成一道青光,破空而去。龙姑暗想:“怪不得身手如此矫捷,原来她还会剑术。只是山有头,地有主,我母女住此山中并非一年半载。她既来此采药,不知此山有主也还罢了,适才她驾剑飞行,自己同她相隔甚近,她连招呼都不打一个,未免太实妄自尊大。可惜把她放过,没有给她看点颜色。”正在寻思,猛想起那女子的剑光非常眼熟,虽然青光中隐含杂色,颇和那还宝女子张锦雯一个招数,莫非此女也是昆仑门下?不禁勾起前仇,决计明日留神候她再来,先和她见个高下。如不是仇人门下,只羞辱她一场,警戒来人下次;如真是半边老尼徒弟,且先拿她出口怨气,也是好的。

第二日一早,带了全身法宝,隐伏崖侧。等到午后,果然那女子又驾青光到来,轻车熟路般径往悬崖上飞去。龙姑知道那悬崖上并无贵重药草,何以值得她如此跋涉?想先近前去看个究竟,再和来人动手。便随着那女子身后飞了过去。到了地头,两下相隔不过两三丈远近。龙姑见那女子所采的是一种野花,名叫暖香莲的。这药草之性奇热,倒是只有姑婆岭悬崖之上才生得有。龙姑志在和人对敌,便喝道:“大胆丫头,竟敢到本山偷盗仙草!”说时,早将飞剑放了出去。那女子见龙姑随在身后飞来,已经留神。见剑光飞到,连忙纵身,先驾剑光飞到峰顶。龙姑如何肯舍,便赶了过去。那女子是怕悬崖上动手将那一片药草糟践,并非怯敌,一见龙姑追来,忙飞起剑光迎敌。斗了一阵,不分胜负。龙姑见不能取胜,先喝问来人姓名来历,以便暗下毒手。那女子原也想知道本山主人来历,因一上手龙姑逼得太紧,只得聚精会神迎敌。及至龙姑发问,彼此通了姓名,龙姑才知那女子正是阴素棠的得意弟子桃花仙子孙凌波,俱都不是外人,立刻停兵罢战。龙姑巴不得交个朋友来往解闷,殷殷勤勤地揖客入洞,两人谈得非常投机,便结了异姓姊妹。

原来阴素棠因为有一件事对不起龙姑,再加上不敢见半边老尼的面是丢脸的事,所以回去并未提起。直到龙姑说起前情,孙凌波恍然大悟,师父前数年所得的九转轮原来是龙姑之物,怪不得从不见提起此事。龙姑又打听半边老尼的下落。孙凌波道:“妹子,你的仇目前恐怕难报呢。那半边老尼早先在昆仑派中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前年武当派的心明神尼因为不久圆寂,自己两个得意弟子,一个名叫伍秋雯的误入歧途遭了兵解,一个名叫苏玉衡的又嫁了人,余下门人虽多,俱都传不得衣钵。想起当初头代教祖张三丰成道时,没有指定何人继承道统,以致后来武当门下各收各的徒弟,各有各的教规,各不相下,滥收男女门人,纵容他们为恶,当师长的还加护庇。本是一家,却分成许多门户,势同水火,日久每况愈下,竟互相仇杀起来。心明神尼和师弟灵灵子见照此下去,不但闹得太不成活,将来武当派还有灭亡之虞。两人商议一番之后,知道各长老同门间结怨已深,非片言可了。恰遇教祖显灵,在石室底层觅到那部炼魔剑诀,两人合力躲到贵州黔灵山,炼成了九柄太乙分光剑。然后将同门五长老约到武当聚会,就在教祖法座前痛陈利害及纵容门下为恶之不当。内有一个比较正派的,首先在教祖牌位前认了过错,情愿带了门下避居北海,忏悔三十年。这便是六十年前,北海斩鲸,命丧渔人彭格之手的郝行健。五长老中还有两人,一个是林莽,一个是魔脸子李琴生,这两人不但不听劝诫,反和灵灵子翻脸,动起手来。这一次武当清理门户,大开杀戒,林、李二人同他们门下许多败类,全都死在九柄太乙分光剑下。虽说那三个长老犯了清规,咎有应得,到底还怨师长不能先事防范之过。鉴于前车,想来想去,想起众弟子中只有新收的褚六妹根基尚好,只可惜她年纪太幼,入门不久,功行太浅,不足以孚众望。没奈何,只得把她生平至好半边老尼请来,商量了好些日子。最后在教祖座前请了灵卜,由半边老尼拜灵位认了师叔,作为是自己的师弟,当着灵灵子,将本门衣钵连那炼魔剑诀一齐交付。并教众弟子全拜在半边老尼门下,将来半边老尼再在众门人当中看准有出息,再命他来承继。这虽是恐防道统废坠的权宜之策,谁知却引起了昆仑本派几个长老的反感。头一个游龙子韦少少先不愿意,说半边老尼有违教规,在南川金佛寺请钟先生、天池上人、知非禅师同昆仑派许多名宿,将半边老尼唤来当面责难。昆仑派虽然有钟先生、天池上人、知非禅师三人以师兄地位管领全派,不似武当派群龙无首,到底三人俱不是师长地位,平素各人都知自爱,虔奉教规,还能互相尊重。一旦出了过错,再加上举发人韦少少与半边老尼本有嫌隙,如何肯服。半边老尼脾气古怪,见诸长老纷纷责难,大半说她不该觊觎旁门一部炼魔剑诀,忘师背祖。半边老尼当着几辈同门,忍耐不住,对众宣称暂行脱离昆仑一甲子,将来再看她的心迹,此时不愿和众同门为伍。说罢,一怒带了门下七弟子回转武当,与灵灵子分管武当派下男女门人,立下誓言,非将武当门户光大不可。她本就是昆仑派中数一数二的人物,自得了这部炼魔剑诀,兼有武当派的奥妙,愈加厉害,你我如何是她的对手?”

龙姑闻言,恨恨道:“我眼见母亲兵解前,这个贼秃欺人太甚,怎能甘心?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不寻她要回那两样法宝,誓不为人!”孙凌波又劝说了一阵。由此二人感情日密,时常来往,日子不久,无话不说。渐渐孙凌波勾引她,用法术诱拐年青美男子上山淫乐。龙姑生具孽根,正嫌丈夫不能和她常相厮守,果然一拍便合。起初还隐隐藏藏,怕藏灵子和丈夫知道。后来得着甜头,除了丈夫回山前一月不敢胡来外,平时和孙凌波二人狼狈为奸,也不知捉弄死了多少美男。不知怎的,这样过了好些年,藏灵子师徒竟好似丝毫没有觉察,从没有一点表示,因此二人愈益肆无忌惮。孙凌波原是想学师父阴素棠的榜样,又恐师父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难得龙姑孤身一人住在这种清静幽深的洞府,正好利用她那里做一个临时行乐之地。除熊血儿回山那两个月孙凌波不去外,平时总是借着到姑婆岭与阴素棠采做媚药的暖香莲为名,前去参加淫乐。遇上阴素棠不在山中,更是一住月余不回山去。后来阴素棠给众门人分配了住所,将英男交她管教。没有师父在旁,好不称心。她和龙姑照例一人弄一个面首,以免有人向隅。这次前任面首死后,只寻到一个姓韩的少年。此人出身绿林,颇有武功,深得二女欢心。可惜只有一个,美中不足。正待下山再去找一个来,好彼此轮流玩耍,不致落空。

无巧不巧,还没有到了秋天,熊血儿破例提前回山。孙凌波久闻他性如烈火,深恐自己和龙姑的私情被他撞见要惹麻烦,当时好不惊慌。亏得龙姑还有急智,见丈夫突然回来,心中虽然吃惊,表面上却能镇定。未容血儿开口,先倒站起身来引见,说孙凌波是自己新交的好友,那姓韩的是她的丈夫。血儿只笑了笑,毫无表示。大家见礼之后,龙姑抽空朝孙凌波使了个眼色。孙凌波知道血儿本领高强,人极精明,本就防他看破,心中不定。一见龙姑授意,明白是想叫自己将姓韩的带走,这一来正合自己心意。好在阴素棠不常回枣花崖,洞中两个小女孩,一个是自己心腹,一个余英男在自己压制之下,还敢怎样?乐得趁此时机,将心上人带回山去,独吞独享。便拉了姓韩的一下,站起身来,对主人告辞道:“贤夫妇一年才得两个月聚首,难得今年提早回来,正好畅叙离情。我二人改日再来打扰吧。”龙姑会意,少不得还要故意客套几句,才同了血儿送客出洞。眼看孙凌波半扶半抱地带了心爱的情人驾剑光飞走,虽然心里头酸酸的,一则不好现于词色,二则自己原是不耐孤寂才背着丈夫行淫。其实这些年来所经过的许多面首,到底无论哪一个也比不上自己丈夫。难得他这次提前赶回,自己私情又未被他识破,正好着意温存,恩爱些时再说。却没料到自己送客出来时,血儿在她身后冷笑,仍是一丝也不觉察,满面堆欢,和往时一样,未及进洞,早已纵体入怀。血儿依然和她缱绻,仍是一无表示。最奇怪的是,客人走后好几天,始终没听血儿提过。龙姑心中有病,觉得此事出乎情理之外,故意提起孙凌波人如何好,本领如何高强;那姓韩的原是世家子弟,武功颇好。孙凌波因奉师命,说她与姓韩的有缘,所以结为夫妇,两人如何恩爱。孙凌波同自己又是几时拜的姊妹。自己孤鬼一般独处山中,天天盼丈夫回来,哪里也不肯去,烦闷无聊,多仗她时常跑来给自己解闷等语。编了一大套入情入理,头尾俱全的瞎话。却故意留着有些使人禁不住要发问的话不说,好等血儿张口。谁知一任她说得多起劲,血儿总是唯唯诺诺,不赞一词。龙姑因丈夫每年回来都怜她独守空山,轻怜密爱之余,总是情话喁喁,不时问长问短,这次情形实在反常。说是看破私情,此人性如烈火,绝难相容;要说不是,又觉种种不对。心中猜疑,干自着急,说又说不出口。

过了十几天,实在忍耐不住,便朝血儿撒娇,怪血儿对她不似先前恩爱,自己为他一年总守十个月的活寡,回得家来也不问问自己别后情怀,太实狠心。血儿先任她说闹,只是笑而不答。后来龙姑絮聒烦了,血儿倏地将两道剑眉一竖,虎目含威,似要发怒神气。才说得一个“你”字,倏又面色平和,仍然带笑说道:“往常因你是一个人独居在此,我怜你别后寂寞,问长问短。如今我志在学道,新炼一种法术,要有三数年耽搁。又奉师命去办一件要事,打此经过,蒙师父恩准,提前回来与你聚首。我原有一腔心事,但见你已有了好的伴侣,此后不愁孤寂。你我夫妻多年要好,心中有数,何须乎将有作无,多这些虚情假意则甚?”这些话句句都带双关,越使龙姑听了嘀咕。细看血儿说时,还是一脸笑容,虽然不敢断定怎样,略微放心,仍是轻嗔薄怒,纠缠不已。血儿只拿定主意,含笑温存,毫不答辩,只说日后自见分晓。龙姑又问师父命他炼什么法术,办什么要事,这数年中可能回来。血儿不是说现在还不知道,便说不一定。龙姑拿他无法,只有心中疑虑而已。血儿回来时,原说是经过此地,前来看望,但住未一月,便说要代师父去办那要事。龙姑知他每次说走,绝难挽留,虽然不舍,只得由他。便问回去时可能再来团聚,目下已离每年假期不远,是否仍和往年一样到日回来住上两月。血儿说今年不比往年,凡事不能预言,假期中也许回来,也许不来,一切都得听命师父。至于回云南时,只要经过此间,必定下来探望。龙姑虽然淫贱,到底爱血儿还是真心,别人虽爱,不过是供一时淫乐罢了。一闻此言,不禁难受得哭了起来。血儿望着她,叹口气道:“果然师父对我说,你对我情分仍是重的。”龙姑闻言,刚要问时,血儿已抱她在怀里,温存了一阵,道声:“珍重!”径自破空而去。龙姑细想他前后所说之言,越想越不是味,连那姓韩的情人都顾不得想,一人在洞中盘算了好几天,才想起找孙、韩二人商量商量。又想起血儿临走曾说不定何时回来,天气不久交秋,假期还有三月,他不动疑便罢,如自己的马脚露了些在他眼里,难保他不暗中回来查看,岂不大糟?还是过些时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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