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族小说

有水一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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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与我还是亲缘。在我看来,水有两种,一种是躺着的,一种是站着的。躺着的水是江河湖泊,站着的就是井水。当然还有一种落水——“天落水”,也就是雨。至今民间也有把雨叫成“天落水”的。

《东坡志林》里有《论雨井水》:

时雨降,多置器广庭中,所得甘滑不可名,以泼茶煮药,皆美而有益,正尔食之不辍,可以长生。其次井泉甘冷者,皆良药也。

苏东坡把雨水井水都当成药,所以明朝以来人唤苏东坡“坡仙”。仙人就是吃药吃出来的,圣人就是克己克出来的,诗人就是发疯发出来的。傅斯年说中国沉闷寂灭到了极点,其原因确是疯子太少,在我看来也就是说诗人太少。连诗人都没能力石破天惊,秋雨又有什么好逗的?

因为我居住的城市独独不缺水,记忆里也就没有“多置器广庭中”这一回事,难免隔膜。书上是看到过的,(如果)记得不错,泻药要用雨水煮,雨水利下;补药要用井水熬,井水性藏。但终于没有试过。夏天暴雨,我们就被大人关在家里,说暴雨淋不得,这雨水毒。现在似乎已被科学证明。我至今相信中国传统或者说民间的直觉能力,这一点对我的写作极有影响。

那时候最为常见的伞是油布伞,伞骨竹篾,伞面是粗布上抹着层亮晃晃桐油,桐油的颜色有点像白娘娘喝了原形毕露的雄黄酒的光泽。我那时候喜欢法海而惧怕白娘娘,心想以后娶个老婆也是条蛇,该怎么办!看来我对婚姻的恐惧由来已久却又很喜欢,这是一种期待变故的热情吗?还有油纸伞也很常见。

我最初听到的好声音,与雨水有关。春雨在屋瓦上沙沙飘着,从檐头落入吊桶里,“叮”,现在想起这声音,还觉得是好声音。我有一年写诗,就希望我的风格是“春雨在屋瓦上沙沙飘着,从檐头落入吊桶里,‘叮’”的风格,但总“叮”不好,无端端鼓出大疱,“叮”也是“叮”,蚊子之文字所“叮”。从今往后,我再不“叮”啦,索性破罐子破摔,“哗啦”。

而我与井水还更亲缘一些。前几天偶读周密《浩然斋雅谈》,一上来就是“井”,他说有一种鱼善食水虫,故人家井内多畜之。我就想起我的姑祖母,她常常会在井里养几条鲫鱼,说用来吃水虫(过几天她再把鲫鱼吃掉,又养新的)。我问为什么不养其他鱼,姑祖母说只有鲫鱼不会弄腥井水。她还说井里养鲫鱼,要养最起码两条,养一条过不了夜。印象里也的确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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