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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好的题目可不是我想出来的。美国的流行文化英雄们经常像参透人生的大师，说话做事总是石破天惊。麦当娜今年2月带着她的电影《下流与智慧》参加柏林电影节后，5月她又带着这部电影走上了戛纳的红地毯。“我一直受到戈达尔、维斯康蒂、费里尼的电影的启发。积聚了三十年，”麦姐说，“现在我决定把自己的钱花在我的嘴巴上。”
在这部令人惊骇的电影中，人们看到了这位女皇的前半生。三个蜗居在伦敦公寓的年轻人各自怀有伟大的梦想：AK想带领Gogol Bordello乐队成为摇滚巨星；赫丽梦想进入皇家芭蕾舞团；朱丽叶致力于慈善事业，想去非洲资助那里的贫困儿童。但现实与梦想之间的距离如此残酷：赫丽为了生计做了钢管舞女；朱丽叶只是一个药店售货员，忍受着老板的性骚扰，时不时从店里顺点药；AK赚钱的途径不是音乐，而是异装扮演女王为客人提供SM服务，他同时还是个业余哲学家，经常直接跳出来对观众宣讲自己的哲学观点：“下流与智慧是一枚硬币的两面，没有下流，就没有智慧。”——这像极了麦姐自己对这部电影的标榜：“下流污秽的道路往往通向充满智慧的终点。”
在一个道德感深重的文化里，要理会这句话还真有点犯忌。“下流”指代一切淫邪、低劣的东西，从来为人所不齿；而智慧则是人生追逐的高尚目标，冰清玉洁。下流和智慧，云泥之别，地狱天堂，何以轮转？
而世事的精妙，可能正在这翻云覆雨柳暗花明的暗转与反打之中。就像禁忌总伴随着快感，绝境引发挑战；就像从来没有没有背面的硬币，下流和智慧在很多时候，互为表里，互为依存。
捷克小说家米兰·昆德拉有篇小说叫《无知》，讲述了一个流亡与回乡的故事。主人公约瑟夫离开捷克二十年后回到祖国，痛苦地发现自己对母语已全然陌生。每句话都听得懂，但声调音色毫无感情，完全无法唤醒一位流亡者对祖国的思念。直到有一天遇到伊莱娜，一个他没什么感觉的女人。在旅馆，伊莱娜突然用捷克语说了一句脏话，约瑟夫如雷贯耳，彻底被激发了。二十年来，他第一次听到捷克语说出来的脏话，那些粗糙、肮脏的字眼只有用捷克语说出来才对他发生作用，那语言像根一样，是埋在心底里的性欲，从其生命的源头，向他灌注养分和激情，约瑟夫顿时兴奋异常，在短短的数十秒时间内，开始做爱了。
这一段让人看得瞠目结舌。它如此下流，又如此审美。在此之前从没想过，下流的脏话在词源学上还有这样深刻的蕴藏，它在语义的本源，凝聚着一个民族母语最初始最充沛的原动力，在之后的百年千年里，唤起一代又一代人的冲动和激情。由此看，可能每一个民族语言的智慧都是从“下流”开始的。难怪一代大儒辜鸿铭曾经戏言：骂我吧，让我感受到汉字的神秘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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