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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像汹涌的海水将她淹没, 令她生不出除了恐惧之外的情绪。 在恐惧间,白谨感觉到无法呼吸, 肺部疼痛不止,好像她真的成为了一条鱼,无法在空气里存活。 白谨不知不觉仰着头张大了嘴巴, 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 面色涨红, 眼睛却跟依旧紧紧盯着鱼群。 她整个人是割裂的,身体、表情……乃至每一块肌肉都在表现惊惧, 但她的眼睛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像没有眼睑的鱼一样,毫无情绪一动不动盯着水箱里的鱼。 忽然,她动了。 白谨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能够自由行动了,或者说她的意识终于被精神污染失控了。 她一步一步往房间里走,往最近的水箱靠近。 白谨走到了水箱前, 面色已经红到开始发紫,她眼睛仍旧盯着水箱里的鱼。 水箱里的鱼在水面下, 仰着同样一张脸看着她。 而后,白谨忽地把脸埋进水箱里。 脑袋沉在水箱里,白谨的表情变得安详而快乐,她张开嘴,一串气泡冒出,那只鱼就贴在她面前。 白谨感觉到饥饿。 她是一条鱼,她不应该忍受饥饿,鱼不应该有思想,她饿了,张开嘴吃就好了。 于是,她张大了嘴。 长着人脸的鱼似乎笑了一下,它摆动着尾巴,欢快钻进白谨大张的嘴巴里。 好腥。 像她一个同学喜欢吃的生鱼片,她不喜欢,感觉又腥又滑腻。 怎么没有蘸料? 白谨无意识地想,多点蒜醋可以压一压腥味。 眼睛好痛,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好难受。 白谨张着嘴,半条鱼尾露在嘴巴外面,她的眼珠子不停转动着,想要闭上眼睛,挤一挤眼睛。 她做不到。 她好像,失去了眼睑。 …… 眼睛好痛,好想闭上眼睛,口腔好腥,为什么阿姨这次没有准备蘸料? 那条鱼在她嘴里,她到底没有咬下去,但她同样没有松口。 她的眼睛布满了红色血丝,眼珠往外凸起,面部因为缺氧而肿胀红紫,但她的神态却是如此悠闲安逸。 像是回到末世之前,她的世界末世之前。 白谨此时的思维就像水里飘荡的浮萍,又像随风摇曳的草片,没有什么根据,也没有什么束缚,想到哪就是哪。 于是,理所应当的,她想到了她隐藏在心底的记忆。 她是福利院出来的孩子,幸运的是福利院的长辈们或慈爱或严厉,但都对他们抱有一份怜悯。 后来进了学校,遇到的也多是一些温柔善良的人。 末世之前,她对未来的期许是有一个自己的房子,可以定期给福利院捐钱。 为了这个目标,她每天都非常忙碌地学习,最悠闲的时间就是吃饭的时候。 她会选择一个有阳光的位置,面前摆着一份阿姨额外浇了肉汤的米饭,一份免费汤。 偶尔的时候,她会给自己加一道菜,可能是素菜也可能是荤菜,每次都比其他学生的份量更多。 这是她最常感受到的温柔。 白谨想。 她的思维开始变得迟钝。 食堂里终年不散的特殊烟火饭菜味道变得模糊,透过食堂照射到她身上的温暖阳光也开始褪去颜色。 白谨猩红的眼睛逐渐失去了神采,忽然,垂在身侧的手腕突然像是被烫了一下,白谨失神的眼球缓慢朝右方移动—— 坐在食堂里小女孩像是感受到什么,她朝着右方侧过头迎着阳光看向操场上永远竖立不倒的旗杆。 白谨眼球又动了一下,倏地咬断了嘴里的鱼,血液的味道覆盖了鱼腥味。 她猛地抬起头,嘴里被咬断的鱼被吐进水箱里,她失力扶着水箱保持站立姿势,大口大口喘息着。 就在这时,一道破空声由远及近,白谨提起精神堪堪躲过,是一把美术刀。 美术刀掉进白谨扶着的水箱里,白谨看着被染红一片的水里漂浮在水面两个一半的鱼,以及垂入水底的美术刀,缓缓转头看向门前。 是苗心。 苗心在她转头的瞬间脸色大变,像是看到什么可怖的怪物,扭头就跑。 白谨思维还没有完全恢复,她疑惑了瞬间,就放弃了思考。 撑着水箱站直身体,白谨伸手捞起水箱里的带脸的半条鱼,缓慢僵硬地离开这个房间。 这次她顺利走出了房间,白谨背对着水箱房间站立,头上脸上的水珠滴落下去,手里半条鱼的血也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不知过去了多久,白谨如梦初醒般吸了口气,口齿间是挥之不散的鱼腥混杂着血液的味道,令人作呕。 她顾不上这个,抬起手里的鱼,哪里还有人脸的样子? 白谨回头再去看房间水箱,水箱里鱼群悠然自得游乐,没有一条鱼的脸是人脸。 精神污染后的幻觉? 白谨吐出口气,将半条鱼放置实验桌上,掏出纸巾,边擦着手边往休息室走。 坐在休息室监控前,白谨开始擦拭脸上的水珠。 地下三层的监控里依旧什么都没有,那条章鱼现在在哪?还在这艘船上吗? 说起来,章鱼这么庞大的身躯,如果是完整运送到船上地下三层,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之所以用几乎,不是因为别的,是尊重一些玄学可能。 所以章鱼很有可能是分尸后分块移动到船上的,那么章鱼其他的部位有可能会出现在船上哪些地方呢? 餐厅,医务中心。 餐厅的海鲜供应,医务中心里可能会有的生物实验。 …… 为了防止再次出现水箱里的情况,白谨将手机定了十分钟一次振动闹钟,然后把手机贴在腰腹上。 在她失去意识的时候,白谨感受到手腕发烫,这就说明外界刺激是有效的。 想到这里,白谨不由抬起手腕,空荡荡的手腕上完全没有佩戴十来年手环应有的痕迹,那么在她失控的时候,为什么独独是这只手腕上有灼热感? 不仅是这次,海洋馆视线注视的时候,她同样感受到手腕烫了一下。 她看着手腕,压抑不住地回想起她失控后那段记忆,自从清醒,白谨就刻意不去回想,她甚至回头去看了水箱房的鱼群,似乎完全没有被影响。 真的没有被影响吗? …… 地下二层的走廊有很多房间,房间里摆放着睡眠仓,白天的时候,白谨挨个检查过,每个睡眠仓里都有个全新的睡袋。 白谨走到走廊中间时,才感觉不对劲,她贴着门上窗户往室内看,发现睡眠仓是正在运行的。 里面有人? 白谨将定时振动改成五分钟一次,推开门走了进去。 跟白天不同,一推门进去,首先闻到了一股尘土的味道。 她没有海上经历,不确定在海上游行的游轮上的房间,长时间不打扫是不是会有尘土的气味。 白谨走到最近的睡眠仓边,检查了下周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她打开了睡眠仓。 白天干瘪的睡眠袋被填充起来了,里面有人。 拉链上崭新的空白卡片,此时泛着黄,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但是能辨认出来两行字迹一行姓名一行性别。 白谨没有率先拉开拉链,因为她感觉里面的人大概率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睡眠袋是贴身的,如果人还活着,不论他是清醒还是昏迷,只要他还活着,睡眠袋就会跟着他的呼吸而有所动静。 眼前的睡眠袋,仿佛装着一个死物,没有任何动静。 睡眠仓里比白天多了一些试管,里面是粘稠的各色液体,应该是营养液——跟她在原主家里看到的营养液是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