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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帘忧郁起来。 “可能是因为红园吧,我就是很喜欢家里热热闹闹的感觉。小朋友们也不闹,福利院出来的孩子都很乖,我们把他们领回来,既给了他们一个家,也是给我们一个家。” 郁焉说着说着,不出声了。她本是想煽情劝一劝于帘,没想到反把自己给煽进去了。 于帘对于家的体会和她不同。 其实于帘对于很多事情都和她体会不同。 郁焉想起于帘举刀的那次。 那个时候,如果换做她,郁焉不觉得自己有勇气会把刀砍在那人身上。她身上有一股狠劲,但那不是一腔孤勇,她得给自己留退路,哪怕命悬一线。如果那个时候换成她进了少管所,她能想象到红妈会慌成什么样,更能想象到凭红妈那微薄的力量根本就捞不出来自己。 但于帘不同,于帘和她太不一样了。 就算老于和顾秋简离婚了,可是两个人都深深爱着于帘,更别说两边的老人家,就算没有郁焉请的那群律师,他们一定会拼尽全力把于帘从里面弄出来的。 郁焉砸那么多钱请律师,完全是因为自己那时候只有那些钱,唯一排解愧疚的方式就是一沓一沓地狠砸。她太慌了,在于家面前慌得像个小丑,是那种背后无依无靠,还牵连了别人的坏家伙。 郁焉一直到现在都无法排解当时的感受。 她打起架来不要命,是因为她知道就算有一天自己的尸体在某个角落里臭了酸了,被丢在一片荒野上,也没几个人在意。可是于帘背后有那么一个健全的家庭,她是就算知道自己惹事也不担心,因为清楚会有人来救她。 家给一个人的底气,是无法衡量的。 于帘看郁焉那么安静的样子,琢磨着她又在钻什么牛角尖,于是伸手摸了摸郁焉露出来的一截小腿,喊她名字,“郁焉儿,郁焉儿。” 郁焉抬起头来,理智还有一丝尚存,她看了眼时间,刚好划过十二点。于帘的生日过了,于是她张嘴,冷着声音,把脑子里方才转过的那些想法全都说了一遍。 在一起那么久,她们之间发生过的矛盾数也数不清楚,一向都是谁先想清楚了谁先道歉,很快就会和好。 但是这一次,于帘听完,安静了很久,就问了一句。 “所以你觉得,我拿刀砍人的理由不是你,而是我底气够足?” 于帘单方面和郁焉冷战了。 郁焉终于意识到自己说的不是人话, 回过神后追过去哄了好几次,都被于帘客客气气地赶走了。 平海电视台里最近想趁着晚会再拉一波新的赞助商,郁焉作为主持人, 也是门面, 被台长拉着东奔西跑。台里还有一档晚会的外场主持要筹备,她的空闲时间在冷战开始时戛然而止。 于是这场冷战拉了好几天。 博导本来给项目组的人都放了假, 于帘本也打算好好歇一歇,奈何家里起了这么一遭火,她又辗转回了学校,缩在导师的办公室里没日没夜地抱着电脑写代码。 在学校里有个好处,不用吃外卖, 从办公室出去下几层楼梯就是教工食堂。于帘手里握着导师给她的饭卡排着队, 听说这卡还是从他自己的卡里分出来的一张副卡。 打饭的师傅举着菜勺乐呵呵地看着于帘,“要什么菜呀?” 于帘手伸出去指了指,都是照着最贵的打,然后竖起两根手指头, “要两碗饭。” 这么吃了几天, 估计也是导师发现自己的钱不翼而飞了许多,急匆匆跑到食堂来一看, 和浪费粮食的于帘撞了个正着。 她打了许多饭菜,却都没吃几口。 导师心痛不已,转身去拿了个小碗来, 坐在于帘对面,“没吃过吧?” 于帘用筷子尖指了指那道回锅肉,“这是我的。其他都没碰过, 您吃。” “好好的费什么粮?”导师边吃边瞪她,“我的钱全砸项目里了, 你最好给我省着点吃!” 导师名字叫苏澄,是计院最年轻的教授。于帘本科的时候还上过他的课,结果读了个研之后这人就评教授了,她索性也就毛遂自荐去做他的学生。 传闻中苏澄又帅又亲和,于帘倒不是奔着这个,只是听说苏澄的脑子很跟得上时代,做的项目是偏实用而不是偏理论的,正好和她想的一样。 她于是把那张传说中的副卡拿了出来,还给苏澄,“那我以后不用你的卡了。” “没要你还!”苏澄气呼呼的,“我特意向学校申请下来的,就是为了方便你们吃饭,留着吧。再说,我又不是嫌你花钱多,是让你别费粮。” 于帘焉焉的,又把卡揣回兜里,“哦。” 苏澄不想管学生的私事和精神状态,刚好于帘在,便和她讲了讲过几天要去和一家公司谈项目的事。那个项目于帘没有全程跟着,但是出了大力气,他想带着她一起去。 出乎意料的,于帘点了头,“行,我去。” 苏澄反而意外,“你不是都不喜欢去吗?” 于帘眉头又皱了起来,“反正,我去就是了。” 苏澄不再多问,催促着于帘把那份回锅肉吃完,自己迅速解决了剩下的饭菜,抹抹嘴,“把碗送过去。” 于帘平日里最烦他这幅大爷样,但是今天真是见了鬼,她老老实实把碗筷送去了回收区,还回来把桌子擦干净了。 苏澄终于好奇了,“你抽风了?” 于帘憋了好几天,郁焉也不找她,她除了敲代码没干其他的。一肚子话没地方说,反正是苏澄先问的,于是她清清嗓子,“就是……”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本该去谈合作的苏澄硬是被于帘拉着在办公室,硬听了一顿爱恨情仇,简而言之,就是一堆破家事。 苏澄也快四十岁了,至今因为拼搏事业未娶妻生子,活生生被于帘噎了这么一顿,差点把她关进破机房去,“滚!我哪儿知道怎么处理这种事!” “你看,老师。”于帘失望了,“连你也不知道。” “……”苏澄气结,“我应该知道吗?!” 于帘垂着眼,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它们都多久没摸过老婆了啊。 “于帘,老师重视你的专业能力,但你在学习方面脑子好,并不代表你的情商就高。”苏澄实在看她可怜,哄了几句,“那句话可能刺痛你了,但是你要站在对方的角度想一想,还有是说领养-孩子吧?你们……你们又不能生,领养-孩子还是积德呢,怎么不行了?” 于帘好像听进去了,抬起了头,她张嘴要说话,苏澄蹭一下站了起来,“我还有事,你自己想吧!” 飞也似地走了。 于帘拿出手机来看了几眼。她这几天尽量控制着自己不去用手机,一方面是不想看到郁焉给她发的消息或是打的电话,但是另一方面也是怕根本就看不见那些。 好在,还是有的。 郁焉发来的消息时间间隔都特别大,估计是忙完一阵就给她发了几条。 于帘上下翻看。 郁焉:【于大帘我错了,我脑子抽了,那些话你别听进去啊!!!】 郁焉:【我就是口不择言,你当我放屁,好不好?还有领养-孩子的事,我们再商量商量好嘛?】 郁焉:【好吧,你真的不想领养,那我们……就不领养了吧。】 过了半天时间。 郁焉:【图片】 郁焉:【图片】 郁焉:【你要不还是看一眼吧?他们是我在福利院看到的两个男孩子,一个五岁,一个六岁,那边的老师说他们感情很好,说是亲生的兄弟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