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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帘没出声。 “不过您应该也知道，进养老院的多半都是记忆力有问题，我前几次带了母亲的照片给姨妈看，她看一次便忘一次，我也……很没办法了。” 于帘笑了起来。 “可能，姨妈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我也没办法认她了吧。”林念失望得很，匆匆吃完东西，把餐具扔进了后厨里。 于帘准备告别，“很感谢你的招待，我会回去告诉我的妻子，我今天遇到了你这样一位好人。” “嗯。”林念不疑有他，笑得开朗，“我能不能问一下您妻子的姓名？如果她上过我的烘焙课，那就真是太有缘了。” “嗯？”于帘笑得眼角泛起快乐的皱纹，“我们不是一直在聊她吗？我的妻子，你的姨妈，郁焉。” 林念：“……” 林念：“？？？” 林念：“我……” “我先回去了。”于帘戴上自己的帽子，拿起包，“下次我会和她一起，来吃你店里的东西。” 林念差点没崩溃，但是他很快地回过神来，叫住了于帘，“等一下！既然……你和姨妈是那种关系，我可以带你去一个地方吗？” 编织的草帽下，于帘被阳光照得眯起了眼，“自然是可以的。” 林念便没再说别的，带着于帘去了一处较远的地方，那里人烟比较稀少，车子走了很久，于帘才看见一栋房子，萧瑟不已。 周围是田野，再远是山，望不到头。 “这是外公外婆的房子，我妈妈也是在这里……去世的。”林念帮于帘拉开车门，让她下来，“他们的墓都在不远处的山上，我有空会回来看看他们。” 房子空着，保留着以前的样子，陪伴着深埋于地底的人。 于帘望了几眼，“你带我来看他们？” “嗯。”林念在前面带路，杂草丛生，他先用脚踏平那些草，然后才让于帘过去，“姨妈想不起来自己的过去，但是您以前肯定也听她说过，所以，带您来看，也是一样的。” 于帘把帽檐往上抬了抬。 他们很快就到了。 林念特意在这里开了一条路出来，杂草除掉之后，一条清晰的小路便蜿蜒出来了。 这是一个小山包，三座墓碑肃穆地耸立着，大夏天让人感到了一股寒意。 一对老人，一个和郁焉几乎一模一样的年轻女人，三个人静静地微笑，从照片里注视着于帘。 林念弯膝跪下，不嫌脏地用衣服擦拭着墓碑上的灰尘，轻声呢喃，“妈妈，外公外婆，我把姨妈……的爱人给带过来了，你们看看她，是她陪了姨妈几十年呢。” 于帘走近一些，看着林念的妈妈，墓碑上面写着一个名字：【郁蕙心】。 比起郁焉，这可真是个好名字。 林念轻声轻语说完话，站了起来，“我知道，如果姨妈还记得，她肯定不会原谅我们的……可是这么多年，外公外婆，妈妈，还有我，真的非常想念姨妈。” 于帘皱了皱眉，“林念，我需要告诉你一件事，郁焉儿的事，最多牵扯到你妈妈，和你根本没有半点关系。你不用愧疚，不用弥补，更不用想着让郁焉代替你的妈妈，这都是不可能的。” 她乍一下把话说开，林念愣了好一会儿，凄惨地笑了，“我妈妈十九岁的时候就生了我，我们没有多少年龄差，她是我的朋友，是亲人，是于我来说，最重要的存在。您的话很有道理，可是我爱我的母亲，我便没办法忽视，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个她。” “郁焉儿是郁焉儿，郁蕙心是郁蕙心，你分分清楚。”于帘索性蹲了下去，盯着郁蕙心的照片看了很久，最后抬起头，“郁焉儿眼角有颗很小的痣，但很深，化妆都遮不住，你妈妈脸上没有。” 林念背对着她，握紧了拳头。 “上一辈的事情，现在能够解决的只剩郁焉儿一个。不过我清楚，她要是知道了，顶多过来看一眼，然后一句话都不说转身就走。”于帘心狠，“因为你们对她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林念，我希望你能走出你母亲的阴影。不是要你忘记对她的爱，而是放下，别让那成为你未来的一个阻碍。” 于帘最后再回头看了一眼，收回视线，“你期待的那个人，她只是郁焉儿，是郁澜和于湳的母亲，是我的老婆，这些就是她全部的身份。等郁焉儿好了，我会带她来的，但是希望到时候你不要在场。” 林念忍着眼泪，感觉到于帘已经走远了，他飞快转头看了自己母亲的墓碑一眼，又去看于帘的背影，想去追却又迈不开脚，最后只能僵在原地，久久地哽咽。 他做错了什么……他只是想念啊。 记忆恢复了的人，本已没必要再回去养老院，但是就有这么一号奇怪的人，向养老院打了申请报告，请求再回去住一阵子。 养老院问她：【为什么？】 她说：【还有个恋爱没谈呢。】 这句话一出，养老院差点报警把她抓起来。 还是郁澜和于湳被养老院的工作人员叫了过去，几番交涉，摆出各种证据，以证明于帘脑子真的没毛病。两个人使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于帘给弄回养老院里。 于帘这回是二进养老院，和上次不一样，她没有甩头就走，反而拉着郁澜和于湳说了很久的话。 郁澜和于湳看着于帘转身离开的时候，两个大男人眼睛都哭肿了。 郁焉下午的时候回到家里做饭, 晚些时候要去图书馆看看书。 花姐和孟欣雨她们本来说要来吃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说不来就都不来了, 害得郁焉准备了好多食材, 这会儿却要吃不完了。 在厨房里转了几圈，她突然听见卧室里的小机器人“滴”地响了一声。 这小机器然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开机时会滴，关机时会滴，没电了会滴，充满电了还是会滴……更新了也会滴。 郁焉心念一动，感觉一颗老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她轻手轻脚走进卧室, 看着盛大的夕阳铺洒在房间里, 精致的小机器人已经被远程唤醒，冲她露出一个笑脸，“今天还是讲大y和小y的故事。话说有一天，小y被一只坏虫子蛰了, 她头晕乎乎的, 跑啊跑，然后撞进了一个人的怀抱里。那个人很温柔地问她, 小y，你怎么啦？” “小y看了那个人一眼，却发现自己好像不认识她。坏虫子的毒液能让人暂时忘却一些东西, 于是小y便没认出来，眼前和她说话的人，正是她的同桌大y。小y问她, 你是谁呀？” “大y很难过，她说, 小y，你忘记我了吗？小y点点头，说抱歉哦，我真的不记得你是谁了。大y更难过了，她说，我是你的老婆，我们每天亲亲抱抱一百次，上课的时候都要在桌子底下牵着手，你都忘了吗？” “小y脸红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是一个这样的人。大y宽慰着她，没关系，你忘记了，我会帮你慢慢想起来的。接着，大y将小y拉到了小树林里，把她轻轻按在树上，低头亲在了她的脸颊上，紧张的小y抓紧了大y的衣角……” 郁焉面红耳赤的，“……” 她赤红着一张脸回去做饭，但是小机器人的声音不高不低，能刚好传到她耳中，一顿饭做得十分带颜色。 等郁焉要开始吃饭了，她进房间去关掉小机器人，这家伙却在她靠近的时候发出了低电量警告，然后自动关机了。 郁焉：“……奇怪。” 好像有人在隔着小机器人关注她似的。 一个人用完餐，郁焉没吃多少，简单收拾过后便拎上一件外套，去了养老院的图书馆里。她是最勤奋的那一批学生，各类书籍都喜欢涉猎，而且好安静，每回都坐在二楼面窗的位置，对着远处的山坡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