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族小说

七、跨越海峡 (第2/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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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麦的精神:进步、理性、科学、欺骗。“我们必须与时代一同进步”几乎是他的最初说的话;于是他一路向前,获得了“法国荣誉军团勋章”。当爱玛·包法利去世的时候,有两个人守护着她的尸体:一个是牧师,另一个是药剂师赫麦。代表了古老的传统思想与新的正统思想。这就像是十九世纪一尊寓言性的雕塑:宗教和科学一起为罪孽深重的尸体守灵。那是沃茨的一幅画。只是不论是宗教人上还是科学人士,在守护尸体时竟都睡着了。起初,只是世界观的错误将他们连在--起,但很快他们一同成了打鼾公,形成了更深层次上的联合。

福楼拜不相信进步:特别不相信道德进步,这是至关重要的一点。他生活的时代是一个愚蠢的时代;由普法战争带来的新时代,甚至会更加愚蠢。当然,有些事情将发生变化:赫麦的精神将取得胜利。不久,每个长着畸形脚的人都将有权获得一次错误设想的手术,而这样的手术将导致一条腿的截肢;但是那又意味着什么呢?“民主的所有梦想,”他写道,“就是将无产者提高到资产阶级所达到的愚蠢程度。”这一行字常常让人们毛骨悚然。那样难道不是完全公平了吗?

在过去的百年里,无产者在资产阶级的骄傲自满中接受了教育;而资产阶级对自身的统治地位信心不足,变得更为狡猾和具有欺骗性。这是进步吗?假如你想见识一下现代愚人船的情景,那么就仔细看看——一艘满载的海峡渡船。你看他们的疯狂样子:盘算着免税的好处;在酒吧里过量饮酒;在老虎机上痛快地玩耍;毫无目标地绕着甲板转悠;心中筹划着在海关应该坦白到何种程度;等候着船员们接着下命令,似乎这个命令决定着他们能否越过红海。我没有评判孰是孰非,我只是在观察;如果大家都挨个儿站在栏杆周围,观赏着光和水的相互辉映,开始谈论布丹的话,不知道我内心会有何感想。而且,我也并没有什么不同:我也买了不少的免税商品,像其他人一样等候着指令。我要说的只是:福楼拜说得没错。

驾驶后座上的胖货车司机正打着呼噜,像帕夏一样。我给自己又弄了一瓶威士忌;希望你不会在意。只是在振作精神,要告诉你关于……什么?关于谁的事?有三个故事在我心中争先恐后。一个是关于福楼拜的故事,一个是关于埃伦的故事,一个是关于我自己的故事。我的故事是三个中最简单的——它几乎不过是我存在的一个令人信服的证明,但是我觉得那是最难启齿的。我妻子的故事较为错综复杂,值得关注;但我也引而不发。把最精彩的留到最后,像我早些时候所说的那样吗?我想情况并不是这样的;事实刚好相反。但是等到我向你讲述她的故事的时候,我希望你做好准备:也就是说,我希望你对书本、鹦鹉、失踪的信件有足够的了解,还有熊,还有伊妮德,斯塔基博土的观点,甚至还有杰弗里·布拉斯韦特博士的观点。书本不是生活,不论我们多么希望它们就是生活。埃伦的故事是真实的;也许甚至这就是我给你们讲述福楼拜的故事的原因所在。

你们对我也是有所期望的,对不对?如今都是这样的。人们假定,你们的一部分是属于他们的,尽管相互并不熟悉;如果你莽莽撞撞地要写一本书,那么,你的银行账户、你的病史档案以及你的婚姻状况都将不可挽回地成为公众领地。福楼拜不赞成这一点。“艺术家必须做到这一点,让他的后代相信,他从没存在过。”对于宗教信徒来说,死亡销毁的是肉体,解放的是灵魂;对艺术家而言,死亡摧毁的是个人,解放的是作品。然而,理论上说是这样。当然,也经常出现差错。看看发生在福楼拜身上的事:在他去世一个世纪后,萨特像一个肌肉发达、不顾一切的救生员,花了十年时间拍打着他的胸脯,往他的嘴里吹气;十年时间里他尽力想把他唤醒,为了使他能安坐在沙滩上,听他实实在在地告诉他,他对他的看法。

那么,现在人们是如何看待他的呢?他们是如何想他的?一个秃着头、聋拉着小胡子的人,一个克鲁瓦塞的隐士,一个说“包法利夫人就是我”的人;一个不可救药的唯美主义者,一个资产阶级的资产厌恶者?信心十足的智慧残片,给匆忙的人们现成的概要。对理解时的惰性和匆忙,福楼拜几乎不会吃惊。出于一种冲动,他制作了一整本(或者说至少一整个附录)的《公认概念词典》。

简而言之,他的《公认概念词典》只是一系列陈词滥调(狗:上帝专门造就它来营救主人的生命。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以及胡言乱语(小龙虾:雄性龙虾)。此外,这本词典是一系列伪忠告的手册,有社会生活方面的(点火:点蜡烛时总是说“Fiat Lux!”),也有美学方面的(火车站:始终会让人想入非非;建筑艺术的范例引证)。有时词典的解释变得狡猾而好笑,有时显得非常一本正经,让你会半信半疑(通心粉:用意大利方法烹饪时,要用手指抓着吃)。读起来像一份成年仪式上的礼物,是一位好捉弄人的浪荡叔叔为一个满怀着踏人社会的雄心壮志、带着一副严肃认真的神情的少年特别写成的。认真研读这本词典,你就永远不会说错话,尽管始终得不到什么正确的指导(戟:看到乌云翻滚时,不要忘了说刀光剑影般的大雨即将来临。”在瑞士,所有的男人都佩戴着戟。苦艾酒:剧烈的毒药:喝一杯就会死。常常由记者在写文章时饮用。毒死的士兵比流浪汉多。)

福楼拜的词典提供了一门讽刺课程:从一个条目到另一个条目,你可以看到他的讽刺语气轻重不同,就像一个穿越英吉利海峡的画家,又用水彩刷了一遍,使天空变得暗淡一样。这诱惑着我去编写一本关于古斯塔夫他自己的《公认概念词典》。只编一本短小的词典:一本引诱傻瓜的袖珍本,一本一本正经但却误导他人的词典。人间智慧的丸药,其中一些丸药是有毒的。这是讽刺的魅力,也是讽刺的危险:表面上看,它似乎允许作家从他的作品中缺席,而事实上他隐隐约约地在场。你可以拿了蛋糕吃掉;唯一的麻烦是,你会肥胖起来。

在这本新的词典里,我们会如何谈论福楼拜呢?我们也许会把他归类为一个“资产阶级的个人主义者”;没错,那样听上去十分自鸣得意,十分不真诚。这一特征并没有因为福楼拜痛恨资产阶级而受到丝毫的动摇。那么,“个人主义者”或其类似定位又该如何解释呢?“在我艺术的理想中,我认为人们不可以将自己的艺术理想表露出来,正如上帝现身于自然中一样,艺术家不可以现身他的作品中。人是微不足道的,而艺术作品是一切……让我说出我的想法,并用这样的言辞说出古斯塔夫·福楼拜先生的内心感受,则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那么,我们所谈论的这位先生的重要性在哪里呢?”

这种作家缺席的要求还有更深远的意义。有的作家表面上虚伪地赞同这个观点,但是从后门悄然潜人,以高度个性化的风格冷不丁地棒打读者。谋杀行为完美地执行了,除了遗留在作案现场的棒球拍上沾满了指纹。福楼拜不同。他相信风格;比任何人都相信。他为了美、宏亮、精准命顽强地写作着;他为完美而写作,但从来不是像王尔德那样,单纯地追求完美。风格是主题的一个功能。风格是强加于主题,而是产生于主题之中。风格是思想的真实。正确的用词、真实的同语、完美的句子总存在于某个地方;作家的任务是要想尽一切办法发现它们。对有些作家来说,这仅仅意味着到超市去的一次购物体验,是装满购物篮的过程;对另一些作家来说,它意味着在希腊平原上的迷路,在黑夜里、雪地里、大雨中的迷路,通过像狗吠这样的罕见的蹊跷事情才意外找到了你所寻觅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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