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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医心有余悸,大着胆子多了一句嘴道:“症有急缓,殿下万金之躯,应让臣先替殿下诊治才是。” “……”陆酩敛下眸子,鸦羽似的眼睫掩盖了瞳仁里晦暗的情绪,他的语气淡淡,“方才未注意。” - 伤势处理完毕,陆酩与王太医下楼,待王太医离开游船,陆昭张了张嘴,早就迫不及待,有许多想问的问题。 不过未等陆昭开口,陆酩先问道:“十六,你手头有能让人无力的药吗?” 牧野实在太能打,等她再醒来,恐怕又是不得消停。 陆昭一愣,没明白皇兄要这种药干什么,难道是要对牧野用? 见陆昭傻愣在那许久,陆酩抬眸看向他。 陆昭回过神,赶紧点点头:“有有有。” 他从袖中摸出一堆用纸包起的药粉,纸包的颜色深浅不一,翻找起来。 陆酩眉心微微蹙起,嫌道:“你一天天随身带着乱七八糟,下三滥的药,像什么样。” 陆昭挑药的动作顿了顿,心道,皇兄还好意思说他,感情正在找他要下三滥药的不是他。 最后陆昭从那一堆药里挑出了一包药,给了他最正人君子的皇兄。 陆酩接过药粉,确认道:“这药吃了对身体可有损害?” 陆昭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探着脑袋,好奇地问:“皇兄你是想要有,还是没有?” 陆酩的目光冷冷睨着她。 陆昭很快缩回了脖子,摇头道:“没有没有,没有副作用,就是软骨散。” 闻言,陆酩拿着药,转身上楼。 陆昭盯着皇兄的背影,转了转眼珠子。 只不过他的软骨散,可不是普通的软骨散,是西域传来的药,西域叫它女儿酥,药效会持续很长时间,他的皇兄可以受用好长时间了。 - 牧野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蹙了蹙眉,悠悠转醒。 她凝着眼前的床榻,红木雕花,简里有繁,帷帐不再是那庸俗的艳色,换成了素雅干净的绀青色。 牧野怔了怔,有一瞬间的呆滞,不明白自己上一息明明还在和陆酩厮杀,怎么突然便换了地方。 半晌,她终于回过神来,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咬牙切齿道:“陆酩!” 只是她起得猛了,头晕脑胀,手肘撑在床榻上,跌了回去。 陆酩端着药进门,就听见她带着恨意地喊他的名,他走近床榻,不咸不淡道:“你现在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成日就知道直呼孤的姓名。” 牧野的手心按在额角,终于缓过神来,她迅速左右张望,想要找个趁手的利器,却发现这个房间里什么锋利坚硬的东西都没有。 她握紧拳头,徒手朝陆酩打去,却发现自己身上没有任何力气,砸在他心口的拳头,软绵的像是小猫儿在挠痒。 陆酩攥住她的手腕,单手将她两根手腕拢在一起。 牧野整个人依靠在他身上,察觉出她的异样,瞪着眼睛怒道:“你给我下了软骨散?” 陆酩将她带回床榻里,注意到她手掌上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又裂开。 他将药碗放到旁边桌上,找来干净的纱布和止血药。 牧野想要挣扎,却拧不过他,被陆酩紧紧扣着手,重新给她上药包扎,动作算不上熟练,但有条有理。 “刚刚我是哄你的,我们什么也没发生。”陆酩的语气难得温和,可以说是第一次用那么温和的态度和她说话,牧野听得却毛骨悚然。 陆酩是疯了吗,竟然对她用“哄”这个字? 牧野咽了咽嗓子,属实吓到了,半晌才问:“那我的合欢散是怎么解的,难道是茵茵姑娘……” 陆酩抬起眸子,对上她的目光,握住她的手的力道紧了又松,许久,他淡淡“嗯”了一声。 陆酩替她包扎好手,端起桌上的药碗,递到牧野面前,“把药喝了。” 牧野看着药碗里黑色的汤药,眼神戒备地望向陆酩。 “这是什么药?” 陆酩:“解你软骨散的药。” 闻言,牧野半信半疑,伸手去端药碗,但她身上还中了软骨散,就连手指也没有一点力气,差点把药碗打翻。 好在药碗一半还在陆酩手里,被他端稳,只是洒出了两滴汤药,落在陆酩的锦衣之上,留下一块显眼的黑色污渍。 陆酩喜洁,此时却神情淡淡,并未因为衣袖上的脏污而恼,将汤碗喂到了牧野嘴边。 牧野下意识向后撤了撤,后背抵上了床板,退无可退。 她心底升起一股异样,还没来得及细想,那药碗的边缘已经碰到她的唇。 牧野只能张开嘴,把药喝了进去。 牧野喝药的时候,陆酩就那么盯着她,她喝药喝得一饮而尽,利落干净。 就像以前那样,避子汤摆到牧乔面前,她向来是眼睛不眨地喝掉,不吵不闹,很给他省事。 牧野的药喝完了,发现陆酩还倾着碗,往她嘴里顶,她闭紧唇齿,抬手推他,没什么力道,推不动。 不过陆酩总算是回过神,放下了药碗。 牧野觉得今天陆酩对她的态度极为诡异,客气的有些不像话。 难不成以为这样,昨天的事就翻篇了,她就不跟陆昭计较了? 牧野这时已经回过味来了,昨夜分明是陆昭给她做了局。 此仇不报非君子。 她张开十指又合上,发现还是没有力气。 陆酩从袖中拿出素色帕子,抬手替她擦净唇边药渍。 帕子柔软,布料轻薄,牧野甚至能感受到陆酩指腹的微凉,那触感令她的嘴唇僵硬,好一阵不能发出声音,也忘了接下来她要说的话。 牧野怔怔凝着陆酩,心中异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却又想不明其中缘由。 许久,她清了清嗓子,讷讷道:“这、这个解药什么时候能起效?” 牧野一向吃软不吃硬,陆酩的行为举止突然转变,让她一时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应对了。 陆酩轻抿唇,开口道:“月余。” 陆昭这小子,等他给牧野用完药,才派人送信到他府中,告知了女儿酥的详情,陆昭也知道躲,自己人不来。 女儿酥药效会持续一个月,就算是喝了解药,也只能缓解半日。 不过陆酩思忖之后,觉得如此也罢,反而能让她老老实实待着。 牧野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陆酩解释道:“围猎行刺案出现了指向你的新证据,需要重新审理,这段时间只能委屈牧将军在这间别院里小住。” 牧野算是听明白了,陆酩说得好听是小住,但实际上不过是变相的软禁,和她先前住在天牢里没什么区别。 她冷哼一声,原来陆酩这是先礼后兵啊。 “除了这间院子,我哪里也去不了吗?”牧野脸上并未有太多的波澜,像是很快接受了被软禁的事实,她平静地问。 陆酩对上她的眸子,清澈的能够映出他来,但眼里却丝毫没有他。 明明眼前的人陆酩知道就是牧乔,可他却找不到半点牧乔的影子,除了昨夜她因为中了药,失了意识,还有那么一分温存。 如今清醒的牧野,看向他时,曾经的温柔缱绻尽无。 陆酩压下心中复杂情绪,“以后在奉镛没人能限制你的自由,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牧野扯起唇角,眼底冷得近乎寒潭刺骨的水,她嘲弄道:“殿下既然给臣下了软骨散,又何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陆酩漆黑一团的眸子深深望着她,沉默不语,许久,他从床榻边起身,径直离开。 - 牧野发现陆酩确实没有诓她。 待软骨散的解药起效,她恢复力气,走出别院时,左右站着的两名侍卫低眉垂首,并未出声阻拦。